墨迟的故事,你可以理解为一个中国版的梵高的故事,但更像是你们都听过《丑小鸭》,可能有的语文老师还读过我的《天虫》,他们都是同一个故事,墨迟的这个版本也是完全一样的,一模一样。这个故事用心理学讲,也叫“自卑与超越”,许多伟大的艺术家往往源于童年的自卑,以及摆脱自卑的努力。这种自卑是什么?这种自卑就是对生命有限性的那种挣脱。
《丑小鸭》我已经解读过,丑小鸭其实就是天鹅蛋。天鹅蛋意味着什么?故事说你一生的成就取决于爸爸妈妈?也就是基因决定论吗?我们知道故事只是象征,我们人可以成为鸭子,也可以成为天鹅,都是由我们自己选择决定的。选择对了,那就是不论我出生在哪里,哪怕是养鸭场,哪怕是在安徽的某个农村里,我也一定会成为高贵的生命。天鹅蛋,意味着我一生选择了两样东西作为最宝贵的。第一,是对美好的向往。当天鹅,美丽天鹅从天上飞过的时候,这丑小鸭把脖子昂得高高的,发出怪叫,觉得自己也应该像他们一样。当年幼的墨迟在农村的时候,看到像黄竹湖这样的画家的时候,他就油然生出一种渴望,我要跟他们一道,要成为那样的人!而且,这不是想想而已,他是坚定不移的去追求,去融入,去投身。这,很少有人做得到的。对美好的向往是第一位的,还有一个同样重要,那就对自由的向往。墨迟为什么不断在换职业和地点?快成功时又放弃?因为他潜意识里嗅到了自由的气息。我希望晨山和南明教育不要成为老太婆的小屋——在丑小鸭的故事中有一个老太婆的茅屋,它意味着安全,当你在飘泊时,当你在艰难中,当你找不到自己非常迷茫痛苦的时候,小茅屋突然给了你安全感,给了你帮助。然后呢?这个老太婆的茅屋里还有猫和母鸡,告诉你咯咯叫几声,然后下几个蛋,然后你的人生就圆满了,你就成为一名好老师了!取悦一下这个老太婆,也就是取悦一下校长,这人生就圆满了,大功告成了。当然,晨山和南明教育不会企图想要成为墨迟或任何其他人的茅屋。如果谁把晨山当成了自己的茅屋的话,那么,这个从丑小鸭到白天鹅的旅程就到此结束,他也就像一只自由的鸟折断了翅膀。墨迟不会的,他必然地要挣脱茅屋!我们必然地不会让晨山双语和南明教育成为窒息自由的茅屋。我们是为了自由而聚的,怎么可能为了安全而聚?我们是为了创造而聚的,怎么可能为了苟且而聚?
但纵然如此,墨迟要找到自我未必是在晨山双语或者南明教育。有时候,我们每个人都有命中注定,真的,命中注定!
但是话又说回来,对这样的生命,我们既珍惜,又有点担忧。为什么,我们知道,在古今中外的历史上,有许多大家他们都是很全面的,很健康,像歌德,文艺复兴时代的那些大家,民国时代的那些大家,那些非常厉害的人物好像什么都懂,成就巨大,他们家庭的出身往往比较好,他们不是自卑而超越,他们是什么?他们是超越而超越。可是艺术家,尤其是贫苦出生的艺术家,往往是一树灿烂的那一刻,可能就暗示着某种风险。比如同样跟墨迟一样从安徽农村出去,我们非常景仰的诗人,海子……
墨迟还讲到学习西洋画是他的痛苦经历,现在想要忘却忘不掉。但是,也好,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中国画像是一种阿兰那道,那种宁静,那种恬淡,那是你的生命中缺什么?你要知道的大多数中国画画家是怎么修炼出来的?他需要一种安静,一种富贵。但你身上没有,所以西画是一种异化,国画也是一种异化。但你会通过异化完成自我,你去画西洋画,你去搬砖头、做苦力,你去做营销……都是异化,这也许就是你生命中的命吧,也许,你将因此给国画带来一些革命性的因素,这个革命性的元素,一定不是安宁,一定不是回到齐白石,而是你带来的血,带来的火,带来中国画里原本就缺少的,原本没有的冰与火!这才是艺术,一个新的世界将因此而开启。
当然这是有风险的,我们小时候的自卑和贫困可能会缠绕我们,吞噬我们,它让我们在做选择的时候不自由。
但是很奇妙的是,中国画毕竟是有宁静的一面,我希望它能够带来一些疗治,你和画能够一边斗争,一边讲和,不需一味地求高了——其实,我的希望既是没用的,又是矛盾的。
因为我毕竟还希望,就像我最爱的徐渭,第二爱的宋徽宗,那个此刻就在我们身边的人,竟从全新的视角,带给我们国画全新的美。
如果那样的话,嗯,也许我们其它的事业失败了,但有这么一个画家曾跟我们曾经一道奋斗,我们也就也就感到很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