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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约记得五岁多吧,那是一个夏天的下午,一个邻居大伯带着三个陌生阿姨来到家里,刚一进门,那嘴像是抹了蜜似的,对着母亲就是‘姐啊姐的’一顿猛夸,直至如今,我都不曾学到一点皮毛。我母亲是村里的土医生,为人和善淑德,也是非常能说会道。时至今日,我都在想,为何口才这点没得遗传,也不得真传,还时常被老母亲念叨“你那张嘴啊,就是不会说话,真的是生来吃饭出气用的”。每每被训,也只得是委屈巴巴的敢怒不敢言,头点的就向小鸡啄米那般。
言归正传,母亲和那几个‘好姐妹’一番侃侃而谈,我倒是借着这个机会溜出门去,和几个堂哥堂弟跑到山上抓蜻蜓。一直到傍晚时分,从家门口传来母亲的喊叫声,这才一颠一颠的往家里赶。回到家中,三姐已经放学把猪草都砍完了,磨的发亮的木方桌上早就摆好了饭菜,大伯早早回去了,唯独那三个陌生阿姨还在屋里,看样子今天是没有打算回去的意思。
母亲拉开电灯开关,屋里瞬间敞亮起来,心想着该开饭了嘛,‘懂事’的跑到抽桌旁边,把碗端了出来,正要打饭,却是被母亲拦住,母亲板着脸说“等下和嬢嬢们一起请神才能吃”。虽然不知道什么是‘请神’,但作为一个乖孩子,主打一个听话。就这样跟着那几个嬢嬢还有母亲和三姐走到另一间房里,开始饭前的‘请神’仪式。她们头顶一块毛巾,嘴中念念有词,我是一句也听不懂,唯一能听懂的就是结束的那两个字——‘阿门’。
终于,在经过一番‘虔诚’的祈祷后,总算是吃上了心心念念的饭,饭后茶余间隙,那三位嬢嬢对着我和三姐那是一顿猛夸,夸的我都信以为真,当真以为以后老陈家肯定要出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隔三差五的就会来上那么几个人,他们口中不是夸人就是夸神,偶尔连家里喂养的牲口也跟着沾了光。特别是那条叫‘来福’的恶犬,那些人一来,那尾巴摇的轮圈转,比见了它失散多年的爹妈都兴奋。
至于后来母亲不再‘请神’这一事,还是因为三年后族里大叔家的牲口突然死亡,母亲被诬陷,说是母亲因为‘信神’,会‘使法’,把他家牲口‘使’没了,因为这事还惊动了村里出面调节,也是大闹了好一阵这才慢慢平息。
后来闲暇时听母亲闲谈,才知道‘请神’是怎么一回事,类似于‘信教’,不过不是那种正常的宗教信仰;这个‘教’充斥着邪门的味道,按她们的话说,就是所有的一切都是神的恩赐,能吃上饭是神的恩赐,读书能考出好成绩也是神的恩赐,娶妻生子也是神的恩赐,就连生病了,不打针吃药,不看大夫神也会保佑身体安康。那时懵懵懂懂的,就当是一个故事来听,换成是现在听到,肯定会站起来指着鼻子说一句“这他妈那个沙币院里跑出来的疯狗!”
小时候虽然听话,但也是一个惹事小能手,而且是屡教屡犯,屡教不改那种。最让我记忆犹新的还是九岁那年,干了两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那是九七年,七八户人家出资买了一个电视卫星锅,家里也是‘豪横’的搬回一台黑白电视机,刚好有一部电视剧叫〈楚留香传奇〉,郑少秋演的,学着里面大侠的模样,幻想着自己也是一位绝顶高手,侠之大者。每天放学路上最有意义的一件事便是在路边拾上一根木条,或者竹条之类的,展示着自己‘神鬼莫测,独霸天下’的武功招式。所过之处,皆是一片‘尸山血海’。
这天,一个阴雨绵绵的天气,亦如常往的‘浪迹天涯、快意恩仇’,将路边一个大伯家的玉米苗‘杀’的片甲不留。看着如此‘惊艳才绝的绝世剑法’沾沾自喜,美其名曰;一剑在手,天下我有,尔等皆如蝼蚁。不料却是被抓个正着,大伯‘心平气和、甚是关切’的将我送回家,交给了母亲,一整晚,着实让我‘感激涕零’。
自那以后,功也不练了,剑也不学了,大侠的名号也卸下了,人嘛,始终要归于平淡。
九月,秋风萧瑟,寒意稍显,星期六不上课,倒是难得悠闲一下,几个小伙伴约着,牵着自家的牛儿一去就是大半天。在一块已经收了玉米的空地上,牛在一边吃,我们在一边玩,自然是少不了升上那么一堆火,从那地里刨出已经长出幼苗的土豆,(我们称之为‘隔洋芋’,意思是挖土豆时被土埋住没发现,秋天又发芽出来的土豆)。刨出来往火堆里一丢,等上个十来分钟,拿出来吃;这种土豆烧不软,吃起来脆脆的,有点回甜。
刨着刨着,跑出来一条小蛇,大约有十厘米那么长,应该是刚破壳没多久,胆子也大,抓起来就开始把玩,玩的腻了,把他塞到一个小兄弟(小我三四岁)的后背心里,小兄弟被吓的哇哇大哭,跑回去告状,后来听说一个多月才缓过来。当晚他父亲就登门而来,母亲好说歹说,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就差没给人下跪,那一次,我是头一回心慌意乱,知道自己闯祸了。把人送走后,房间里响起了我的嘶吼呐喊声,后来听母亲说起,说是大好几天,我的身上都是青一片紫一片的,从那以后挑脱的性格收敛了许多。
终于,混上了初中,不出意料的以一百多分的成绩被高中拒之门外,母亲托关系把我送到镇上复读,说也奇怪,数学课上由于搞小动作,被老师一书扇了下来,从此数学突飞猛进,因为迟到,被语文老师罚站听了一节课,语文也是突飞猛进。甚至于到现在,对英语老师都还耿耿于怀,当时怎么不找个借口踢我两脚,也不至于英语一直不温不热,复读两年,拿了两年的优等生。
这天。刚好下午放假回家,一个嫂子(之前带着三个嬢嬢来我家的那个大伯他儿媳妇)在和母亲说笑着。开始没注意以为是唠家长里短,围坐过去才听明白又来劝我母亲去信那什么‘神’,当时就火冒三丈,因为这东西害得前些年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于是指着那嫂子就怒道;“要和我妈聊点其他的,很是欢迎,但要是提这个事,你他妈赶紧滚”。母亲破天荒的没有说我半句。
后来那嫂子脸上挂不住,就回家去了,一切倒是相安无事。过了几天,邻居搬新房,我母亲去跟着帮忙,我自己一人在家,恰好家里没有盐巴,便找我母亲要了两块钱,去到村里一个小商店买了一包盐巴,顺带还买了几毛钱的零食,路上还碰到那嫂子她外甥女,我那大伯他外孙女买烟回来,也没在意,我买了东西后屁颠屁颠的就回了家。
刚到家没多久,我那大伯就带着我母亲气势汹汹的过来了,一开口就是骂,说是我抢她外孙女的烟,越骂越难听,还顺带着说我骂他儿媳妇。
这一听烟有没有被抢我不知道。感情是来给儿媳妇出气来了,自然也不惯着,回骂了过去,就连母亲劝解我也是一点都不带听的,骂到最后我那大伯说是要打我,我这人吧,有时候软硬不吃,脾气上来天王老子来了都不管用,跑到堂屋拿起平常砍猪草的刀就冲了过来,那大伯见状赶紧往家里跑,他跑我追,一直追到他家门口才被几个叔叔把我拦下,又是惊动村里调解。从哪以后,烟的事也不提了,骂人的事也不提了,见面也客客气气的。
真是应了那句古话;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