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故事。
我与李节成是初中同学，他发育比我们晚，家庭条件不是很好，整个人也邋里邋遢，所以我们不愿意跟他玩。
念高中我们就分开了，似乎没人知道他念了哪所高中，以及有没有念高中，他好像从此消失了。
当然，没人关心这一点。
时隔多年之后，在一次同学聚会上，有一个同学神神秘秘地说，诶，你们知道吗？李节成这小子发财了。
这是一个好话题，当我们踏上社会之后，仿佛只对“谁发了”以及“怎么发的”这类话题感兴趣。当然，以此形成对比的是，谁破产了，以及活该这类的。
果不其然，同学们开始追问怎么个发法？很有钱吗？
这名同学说，他开了个服装厂，同时还有一个铁匠铺，现在不得了了！
在同学的一片嘘声中，这名同学有点不愿意了，他伸出一只手，抿了两只手指，发誓说，如果我撒谎，各位欠我的钱就不用还了！
可见，这孙子的确没撒谎。我个人倒是希望这是一个美好的谎言。
大家很不解，服装厂就很离谱了，这么传统的行业，没有强大的资源背景或市场渠道，怎么挣钱。而打铁铺就更离谱了，现在又不是兵荒马乱的旧社会，既不需要打马掌，也不需要炼刀剑，去哪儿找业务？
这名同学说，这你们就不懂了吧。
说着他端起啤酒杯，喝了一大口酒，你真该看看他喝酒的样子，没有再比这难看的了，由于灌得太猛，啤酒顺着他的嘴角两边流下来，沿着他的脖颈子一直往下。一直往下，你懂吗？我能想象顺着裤腿流到鞋子里的情形。我欠他一百块钱，十年了，他还记在心上。
他说，他的服装厂和打铁铺就为那么三五个外国人服务，根本不需要批量生产。但是生意好利润高，想不发财都不行。
由于啤酒反嗝，他顿了顿，接着说，有一年我遇到李节成，他说过这么一件事。说有一次很晚了，他睡得正香，迷迷糊糊听到有人敲门，先是比较礼貌轻轻敲，后来就哐哐开始砸门。
他的火蹭地一下上来了，好歹自己也是一个有钱人了，有头有脸的，谁敢半夜三经这么砸自己家门？他穿着个裤衩子就往大门走，连鞋都没穿，就这么赤着脚。他倒也聪明，怕是别碰上了劫匪，所以就通过猫眼悄悄往外瞧，但是外面没人。他这下子可慌了，搞不清是做梦还是遇到鬼了。
就在这时，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再抬头看，皓月当头，房顶被掀了。只见一个人晃晃悠悠飘在空中。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是客户来了。
我实在是听不下去，我打断他。我说你精神病吧？这也太离谱了，客户半夜砸门？三言不合就掀人家房顶？这是什么路数。
这人一听就急眼了，说这是李节成亲口对我说的，千真万确！
我说你能把他叫来吗？我们当面对质。
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有李节成微信，马上给他发了个语音，他还假模假式地夹杂了几句根本听不懂的外语。
看这小子动真格的了，我们还真悄么息地等着。
突然，他举着手机的手突然花枝乱颤起来，微信回来了，三个字“马上到”。
我特地留意了一下李节成的微信头像，是《复仇者联盟》的海报，我猜想他可能是一名漫画迷。
过了约莫十分钟左右，李节成到了。这小子是真的发财了，头梳得油光锃亮不说，穿得还像个杂货铺似的，身上叮铃当啷地挂满了各种金属饰品。如果不是知道他是做服装和打铁生意的，很容易误以为他是搞有色金属的。
没想到他还认识我们，能逐个说出我们的名字。莫名其妙的，我们觉得被记住名字竟如此的光荣和骄傲。而如果他还是初中的那个他，那么就不会这样了。
李节成入座后，同学主动给他倒了啤酒，靠拢过来。然后喊我，你过来！他就这么指着我，看着李节成说，节成啊，我把上次客户半夜找你的事，讲给他听，他竟然不信！
我有点紧张了，我有点尴尬了，当着富豪的面这么说我，太不够意思了。还怎么跟土豪做朋友？所以我更怨恨他了，这不再是一百块钱的仇恨了。
没想到，李节成却是很客气。他说你别躲啊，来这边坐啊，你看你都坐到别人桌上了。
我这才意识到我不小心坐到了隔壁桌上，十几个陌生的大汉恶狠狠地盯着我。
我强装镇定地走近李节成，说好久不见了，发财了呵，呵呵，呵呵呵。
李节成重新讲了自己的生意，以及自己的国外客户，并且对我们的疑问耐心地一一解答。
他说，小宝讲的是真的。那晚来的不是别人，的确是我的客户，超人卡尔。那晚，他在纽约调戏一个小姑娘，跟流氓打了一架，受了重伤。敲了半天门，血都快流光了，没办法只好掀了我家房顶，最后好不容易稳住自己才摔到我家客厅里。
我一看，嚯！卡尔被揍惨了，披风袍子被撕烂了，三角裤衩的松紧带都干断了，就这么悬挂在脚边，大背头乱了，一脸的血。
我赶紧给工厂打电话，连夜加工给卡尔缝制袍子和三角裤衩。凌晨四点多，司机小陈手提一个红塑料袋，里面装着裤衩和战袍，超人穿上之后满血复活，账都没结就跑了。
我们一帮同学听得入神，如果不是发生在节成身上，我们还真不信。
李节成接着说，别看我服装厂规模不大，客户就这么三五个人，但是生意好。就拿卡尔来说，他三天两头来找我定制裤衩和战袍。他闲不住，总爱打架，虽然人很结实，好几十块腹肌，打不坏，但是最易受损的就是衣服，三天两头被人家撕烂。这人也死心眼，总是衣衫褴褛地来找我。
他吃了一口菜，接着说，人家是客户，我也不敢问啊。但有一次我趁他喝多了就问他了，哥，你为啥总衣不遮体地在天上飞，你不怕灌风吗？他哼唧半天，听不清，后来听明白，原来他不穿这身衣服就不能飞，所以穿着破衣烂衫就来找我了，换身新衣服回去报仇。
我说，除了超人你还有哪些客户？
李节成说，还有蝙蝠侠，他跟超人情况基本一样，就袍子和三角裤衩颜色不同，是黑色的，另外戴着一顶挺难看的帽子，帽子上还有俩小耳朵。我挺怀疑蝙蝠侠的审美的，有一次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把帽子上的小耳朵进行了重新设计改良，变成了两个大白兔子耳朵，很可爱，毛茸茸的，甩起来尤其漂亮。但他不同意。
他呀，也闲不住，三天两头打架，而且信用还不好，这一点不如超人。超人有时忘了结账，下次来肯定把钱付了。但他经常拖欠，主要是他那辆车太耗油，保养费又高，挣点钱全花车上了。去年还是前年，他实在忍受不了了，给我打电话说愿意拿车抵债，挂了电话就变卦反悔了。
我说，雷神是不是也是你的客户？
李节成看着我说，是啊，你怎么知道。我大概想明白了，我说，那意思你的工厂主要是生产披风斗篷和三角裤衩呗？
李节成看看我，说当然不是。像是蜘蛛侠的紧身衣、闪电侠的紧身衣、绿灯侠的紧身衣，绿巨人的裤衩子，这些也是我做的。嗨，都是朋友转介绍，这个圈子太小了。
我说那打铁铺主要承接哪些业务？这太难理解了。
不难理解啊，雷神的锤子，美国队长和神奇女侠的盾牌经常敲坏，就得拿我这维修。还有贝恩（Bane）的药罐子经常漏水，金刚狼的爪子，你们看电影每次好像都挺结实的，其实经常得电焊，一般工艺做不了这活儿。
我说你开了一家服装厂和一个打铁铺，客户就是漫威和DC两家。
李节成说，嗯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