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打工历程


家族里面,兄弟几个,论起职业行当来,我应该算得上工作之最了。提泥搬砖打零工可谓涉足之众多。这对于自己本不是引以为豪的的事,但它们是我走过,经历过的,是我三十岁之前无法更改的人生轨迹。回首走过的路,我愿拿出我的拙笔,用回忆的姿态,写一写当年的我,或者说那些年的人生阅历。

我的打工之初是从中学结业后开始的,准确的来说,中学毕业后,在家无所事事后起步的。当年,大抵是九九年的时候,我告别了校园生活,进入了单调而乏味的农活日子。中学结业,我刚好十八岁。在那年月里,按国家法定,我已是成年人了,但在父母眼里,我尚且还小。很多自己想干的事,父母总是百般阻挠。也许这点是出于父母腻爱的原由。但在那时,我不这么想。父母总是把我困在家里,闭门不出。我想到大城市闯闯,父母怕我年龄小,跑那么远融入社会,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怕吃不开,没能让去。写到这里,有读者要问了,那咋不学门手艺呢?对于学手艺,当年父母也提过,不过那是二次打工后的事情,当时对于学手艺,摆在面前的有传统的几样:例如,做木匠,当裁缝、吹响器、学理发等。这些细活虽不用掏粗力,但在那时我的心里特鄙视这些行当,认为是三教九流的差事,自己饱满的理想热情,干这低俗的活,心有不甘。纵然父母所说的一切是为我好。我始终觉得自己有一个远大的目标,它处在看不到的当前,也藏匿在摸不着的未来,我一想到它,就分外的有力气。似乎是有一神秘力量在牵引着我一样。

呆在家的时日里,每天的杂活不断,不是下地干农活,就是处在家中劈柴,扫地,干这干那的。但我也不爱出门,属于宅男型的。就是出去玩也找不到可玩的场所,关键是与我一块长大的发小也没几个,在这没几个的数字里,那些年,恰逢当兵热,在农村,下了学,不学手艺,不种田,唯独高一点的向往就是去当兵,在部队里混个一职半差的,端上铁饭碗,也算脱离了农门。他们就是这样把青春献给了军营。或许看到这儿,有读者要问,这么好的差使你咋不去呢?这话问的好,其实也是我要说的。俗语有云:人各有志。当兵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的,也不是每个喜欢的人都能如愿的去当兵。毕竟这是当兵,诸多的征兵标准,一项不合格就绊住脚,卡住了。好在对当兵我生平热度不高,再者我自身体格也差了点,进而没走上这与国家沾光的行当。

刚不上学时,融入农活之中,锄地薅草,收获粮食,平时做点琐碎,与之校园生活相比,倒觉得很新鲜,但是时间一久,这种新鲜感就会慢慢的的在心里发酵酝酿,逐渐演变成对这种生活的枯燥无味。于是心里向往到大城市闯闯的欲望就越加堆积的浓烈。在家呆了一年后,看着身边和自己年岁相仿的一拨人各自都有事儿做,虽然各自做的事儿不同,但都飞出村子寻找自己的梦想。而自己还囿于四面高墙的家里,犹如井底之蛙。看不到村子以外的景致。我不想这样子下去,于是平生第一次自己做决定的思想在十九岁那年的秋后付诸行动了。现在提起这件事都感觉那时的自己傻傻的感觉。具体什么个情况,待我寻着记忆的脉络细细道来。

你有过离家出走的过去吗?不管你有没这样的过去,反正搁我这儿是有,而且还不止是一次,后来又有一次。虽然间隔是两次,但每次离家出走的原由各有不同。

第一次是高考落榜那年,成绩分数名落孙山,没能考上理想的学校,心里茫然若失。感觉有亏于父母与家人对我的殷切希望,有愧于自己。现在想来那时我自卑感特重,也没考虑再复读,就依然决然的跑到了县城汽车站,坐上了开往省城的车,当时身上无任何携带,口袋里就有几十元的钱,没想太多,就是一股脑的想到城里找份事做,换回失落后的空虚,填补一下零乱的心。等车子到了省城二马路汽车站,我看着眼前流动的人群,心里忐忑不安着,又迷茫着。我要到哪里去?扪心自问,扭头瞅到旁边停靠着几辆大巴车。离我最近的是开往山东济南的车子,我当时就想,既然离家就离家远一点,当即问了一下在车门口收票的售票员,结果票价要五十元。那时,我身上没这么多,因为钱不充足,进而打掉了跑远点的设想,要不是这样,我的人生故事就该改写了。

我随着人流往站门口走,平生第一次到省城来,瞅着面前陌生的地方与陌生的人,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未知加迷茫,就这样低头晃悠悠的走,走到一个拐角处,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在喊:“小四,(我的小名),”我当时癔症了一下,挺疑惑,心想谁在喊我的小名,省城没我的亲人啊!我循声音觅去,抬头看到路旁石阶上坐着一位戴浅黄色圆边帽子的女人,身着一袭带碎花的长裙子,年龄约莫四十来岁。此时,我意识一下清晰了:这不是和父母关系不错的黑三婶吗?在家里的时候,常到我家串门,说说笑笑,偶尔父母也带我到她家去,玩她家的积木,还和她的孩子做游戏,更近乎的是她妮儿与我年岁相仿,我们还是小学同学。唉,只是黑三婶现在是城里人了,衣着洋气,打扮时尚,显得很富态。看到我,她舒展起满脸的微笑,惊异的眼神望着我,用平和的声音问我说:“小四,你咋在这?来省城干啥了?”我一五一十的说明来由,她听我说完以后,很是吃惊。不住的说我胆大,又问我,你爸妈知道吗?我说,不知道。她略有不悦,继续说道:“省城这么大,你一个人,万一碰到坏人咋办?”我沉默不语,她拉着我的手,跟我说道:“走,跟我回家吧,眼看天就黑了,到我家吃顿饭,明天我送你回去。”我那时听她那么一说遇到坏人畏惧的事,嘴上虽没说什么,也没显现惧怕的表情,但心里也有些胆怯了。她把我带到她家吃了顿香喷喷的米饭,又给我父母打通了电话并说明情况,然后,挂了电话。第二天早上,她给我早早做好饭,吃完饭后,送我到车站,临行时,还给我买了回家的车票,嘱咐我路上小心,到家听父母的话。就这样,平生第一次的外出远行夭折在了这位熟人手里,现在想来我不知道是要感谢她,还是要埋怨她,若不是遇到她,我会流落街头还是……?我无法想象。

无独有偶,经历了第一次的远行,隔了段时间后,接着又第二次离家出走,这次的离家出走与上次有了很大的不同。这一次的离家出走不是因为其它原由,单是源于我性格倔犟,与父亲在干农活中发生了斗嘴,父亲也是脾气倔强的人,因为一句话的事儿,我与父亲发生了争执,进而互激恼怒。那时我年少气盛。爱犟嘴,父亲不说话倒没后面事儿的发生,单单就一句:给我滚的远远的,永远别让我看到你。就是这样的一句话,让我当时心一横,委屈促使着我泪水滑落,匆忙回屋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提着大提包径直步行到乡汽车站,脑子里也没个想去的固定地点,由于心里气愤填膺,看到车站有车,就拎着提包上车。上了车后,我才知道是开往新乡的车,新乡离我们这里不是很远,票价貌似记得是十五元左右。虽然相对省城略显距离近了点,但生平也是头一次去。心里未免不知所从。

约莫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车子到站了,乘客们都纷纷下了车,汇成人流,出了车站口,各自朝不同方向流动的人都有。我就盲目跟风的朝人多的地方走,当时我心里是这样想的,人多的地方更容易寻找生存下来的机遇。我拎着包往前走,步伐平缓,秋天的阳光不再那么的炽热。我身着一身与自己年龄极不相符的西服,内层套一灰衬衣罩红色的毛衣,下身土黄色裤子加灰色运动鞋。这身行头此时描述起来,倒与戏剧小品中的搞笑角色如出一辙。我慢悠悠的边走边寻视着眼前流动的风景,人来人往的小道,河边柳枝飘扬,由景入情,心里顿觉感概良多。走到一处较为宽敞的地方,看到路边聚集了一群人,清一色的男士,年岁不一,衣着各式,但都分别带着大包小包的,脸色各异,我奇怪着心里忽发想象。他们是打工还是?正待我胡思乱想之际,一位身着卡其色茄克,年龄估摸三十岁左右的男子骑着自行车靠路边停了下来,脸带微笑的问我:“嗨,小伙子,乐意来饭店做事吗?”他一提起干饭店的活儿,我脑子里就想象得出在饭店择菜洗菜端盘子洗盘子的场景。我好奇性的问道:“一个月多少钱?”他随口答道:“200.干的好的话可以加到300.”听到这样的数字,我心想工资也可以,毕竟200至300拿现在来说不算个大钱,但搁当时这已是很可观的工资了,我心里权衡左右,心想与其在硕大的城市游荡无住所,倒不如先找个工作挣个钱安身,解目前的燃眉之急。想到这些,心里对此蠢蠢欲动了。眼前的这位雇主男子看我心思活络,更是火上浇油说道:“走吧,小伙子,看你也是头一次出门,跟我干吧,再给你涨50如何?”我本已心动,看看周围那些和我一样找工作的人对这位骑自行车的雇主冷眼旁观,不削一顾。我心里又有些妥协与不安了,我虽初入社会,但对那些黑心老板压榨工人劳动力或是借此工作贩卖人口到黑煤窑的事迹已有耳闻。想到此时,之前的初衷又被现在的想象吓着了,再加上旁边一位老者对我的劝告,他说:“小伙子,要当心啊,他每天都来这找人去他饭店干活,但每次都空手而归,不是人家不跟他去,而是这里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猫腻。”经这位看上去年方五十多岁的大叔这么一说。我更望而却步了,迟疑片刻,随后对那位雇主摆摆手,又摇了摇头,雇主老板看我意志坚决,不再恍惚不定。一脸无奈的骑着自行车溜走了。之后,那位年纪五十多岁的大叔靠近我的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对我说:“小伙子,这样做就对了,你没看刚才那骑自行车的对这么多人不理不问,偏偏找你说话,他那勾当路人皆知啊,一看就是骗子,幸好你没跟他走,否则的话,后果不敢想象。”看着眼前这位大叔的言谈举止表情,我能感觉得到他的真诚与善意。辞别了这位大叔后,我脑子一片空旷兼迷茫,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提溜着我那陈旧褪了色的提包漫无目的的走,穿过人来人往的马路,我在一座风景优美的桥头坐下,桥下流水潺潺,河两边垂柳飘飘。没人会在意眼前优美的景致,行人只是匆匆。我坐在桥边的台阶上,望着车来人往的马路,抬头看看天,太阳缓缓西移,光线柔和了许多。接近黄昏的日头正在渐渐拉近。凝目思虑,心想,要赶快找个安身的住处。不然,晚上该流落街头了,我这样想着,起身正要走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住了我:“超,你咋在这儿呢?”我抬头一看,一张熟稔的面孔映入我的视线:单眼皮的圆眼,油亮发光的偏分发型,最起眼的还是刘德华式的鹰勾鼻,在端正的五官中显得格外凸出。这不是儿时的发小段刚吗?你咋也在这呢?我惊喜中反问他道,他呵呵一笑,淡淡说道:“这不是今星期天吗?寻思不上班,出来转悠转悠,没曾想,在这遇到你了。看你提着包,这是……?”没等他说完,我脸面就挂不住了,羞愧难当啊!我前前后后给他说明来由,听后他哈哈大笑,说我的愚不可及,之前电视里特有的镜头,让他在我身上看到了,而今想起,自己还隐隐发笑呢!

后来他把我带到一处远离都市繁华的郊区,在一家名为食客顺的饭店坐了下来。他做东,要了几盘小菜,又起开两瓶啤酒,边吃边叙旧,似乎多年的不见把所有的友情都串联了起来,叙叙东,道道西的,甚是欢颜。饭桌上,他也道出了无奈,在他舅姥爷的帮助下,他有了一份可以自食其力的工作,比较而言,他比我够幸运,但这份工作他一直很不满意,工资不算高,也就几百而已,一个人来说,裹个肚圆。他说,家里已有人给他提了亲,说了媒,婚期已定,父母都是残疾,全靠自己拼搏。听了他这一说,深深的感觉到,我又比他够幸运,我有双亲劳动的爹娘。那晚,我们促膝畅谈很晚,次日醒来,他给我买了早点,催促我赶快搭车回家,免得父母担心,如此以来,我又在宿命的安排中,幸运的回到家里。想想这两次经历,觉得挺滑稽可笑的,虽没成就啥正果,但之后细细品味,又有点巧合兼传奇的色彩,不论怎样,这是我过去的切身经历,也是我拿钱都买不出的记忆。至此如今,念念起过去的事,我都会由衷的倍感记忆难忘。

文章写到这里,还只是我步入打工之初的一个前奏。我真正走上打工之路的还是父母为我操持的第一份工作——建筑队。虽然那时候在家里属宅男型,与父母斗嘴斗气,但父母还是出于双亲之情,为我托关系找熟人谋一差事,虽然这份活儿在那时看来很不起眼,虽然我也有一百个不愿意去做这份工作,但出于生活的考虑我还是干了,而且还干的踏踏实实,数月下来,挣得了在我出道之初的第一份工资。虽然我在当时的建筑队里只是一个搬砖提泥的小工,出力辛苦些,冒着酷暑太阳晒,但我还是熬过来了。由今去想,我觉得,只有经历了这份切身体验,才能真正的去领会其中的苦,才会更加珍惜眼前的幸福生活。

提起建筑队,或许对多数人并不陌生。说白点就是盖房子的。在村里边自行组织起来给人家盖房子的那是建筑班。在城市里盖高楼大厦的团队,美其名曰那是建筑公司,我最初走进的是村里建筑头组织的建筑班。建筑班里人不多,七八个或十个人不定,这些人都是农活闲暇临时组建起来的一班人。有十八九岁的青年人,有三十来岁的壮年,也有年过半百的中年及四十来岁的家庭主妇。别看这群人员纷杂,也别看有老有小,愣是你没沾亲带故的关系,也是拒之门外。也是这样一群人,没多少文化,却有一份手艺的泥腿子,愣是靠着一砖一瓦筑起了二层小洋楼。混在这样一个团体里,我看到了村人提泥搬砖砌墙的朴实,看到了他们为美好生活努力打拼的蛮劲。也在酷暑太阳晒严寒结冰的露天环境中感受到了生活的艰辛。

可惜这活儿我没做多久就不愿干了。没啥特别的原由,或许是由于自己吃不了那份苦吧!也或许自己的好高骛远,不想摸爬在乡间村落的一隅,只想找一份体面的工作,那怕是时间长点,只要能遮风避雨的在室内也好。就是这样的一个想法,后来也算是如愿了,但这又是我人生中的一个站点。

那是零零年以后的事情,哥姐都在城里工作,又在城里安了家落了户。介于这样的优势,哥姐帮我在城里找了份吃住在厂里的差事,自然不是厂区看大门的门卫,而是一名工人。是怎样一名工人?又是怎样一个厂?喜闻乐见的您不防慢慢待我叙述。

早些年时候,就是家里黑白电视刚盛行那会,电视屏幕上方老爱登招工广告,就是这样的机遇下我进入了一家棉纺织厂。当时进厂前是先要交五千元押金的,况且当时的厂区还没建起,也是这种情况,为了一份当工人挣工资的谋生手段,还是有很多来自不同县区乡下的青年男女纷纷投囊应聘,然后等待一年之久,招募过来的人员先是一周的靶场军训,后是在县城最大的纺织厂培训学习。一番折腾后,等待分配工种时,又是一系列托关系找熟人的勾当。偌大个厂,百十个人,谁都想选个活儿轻,薪资高的工种。虽然纺织厂聘用的女性较多,男士在其中只是个点缀,但有关系开后门的不乏把好的差事占完了,如修理工,电工之类的,属技术活,没关系没门径的只能靠边给挡车工坐一角落摆管去。写到这儿,有看官要问了,摆管是个啥子吗?顾名思义,摆管乃行内术语。就是把蚕丝线或棉花线通过细纱机绕成丝线缠绕在一端粗口另一端细口的塑料管子的装置。类似于工具中的纡子。自然摆管这活儿搁纺织厂算是最没技术含量的工种,人人都会,虽是如此,工薪也是落九天似的低,那时一个月才三百元,包住但不管饭食,除除杂项,月底下来,剩余无几。不过,这点微薄的收入,在那时也让员工们沾沾自喜,毕竟这份活儿不是每个人都能如愿以偿的。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去的。相比之前在露天环境中提泥搬砖的活儿,是有多少胜多少。起码这是工厂,日制八小时,刮风下雨吹不着淋不着,这在当时是很美的差事啊!

刚起步之时,工厂领导人每天要对我们这些工人开进出班会议,会议的内容无外乎生产安全及生产效益这些模式化了的话题。然后各岗对各岗的交接工作,进入工作区之后,运转的机器声嗡嗡直响,聒得耳朵似乎都耳鸣了,车间内的空气漂浮着丝丝缕缕的棉絮,好在我们都发有医生似的白帽与白口罩,做好了抵挡棉絮吸入口鼻的应对措施,看着我们这些男女普工白帽白口罩的装束,如能再配一身白大褂,简直与医院里的医生装扮相差无几。

车间工序多样,至今我耳熟能详的就有:清花,梳棉、并条、络筒、粗纱及细纱等。我当时被分配到细纱车间,做落纱后的摆管工作,内容虽简单,但也不单单是把管摆好就完事了,而且还得用刀片清理管上缠绕的一圈又一圈的线团,这是很棘手的活儿。一个人往往应对不过来,好在一个班里的落纱工挡车工有时会过来帮忙,解一时之急。顾及不过来时,初期有车间组长搭把手,但车间组长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所以像我们这些摆管的往往应对不来。那怎么办呢?对于这样的情况,领导仁慈吝啬,不会再增加一个人来协助,而是要求我们摆管技巧方法,并当场作示范动作。手法动作看起来倒很娴熟,但在速度上只不过比我们做之前稍微快那么一点。难以解决根本问题。工厂要的是产量与效益,一个人的活儿完不了,大伙都要受连累,于是进出班会议指责批评的内容就多,次数一多,事端就出来了,请假辞职的遂而抬头。我所在的细纱车间当时就有一位性格暴躁的主儿,因为工作的事,与厂领导大发脾气,后来厮打一团,最后,那位员工工资泡汤,什么也没带,悠然离职。

当然,也有在厂子混的较好些的员工,不说与厂哪位领导有无亲属关系,单说个人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先说工作方面,就是我所在的细纱车间,有位资质一般,胖胖的女士,那时她已二十八九岁,穿着朴素,说话也很和气。话不多,总是默默无闻,那时,她是我们细纱车间有名的挡车工,培训时,教练老说她手头笨拙,一个线头人家眨眼功夫就接上去了,她却费劲气力,绕上几绕就是接续不上,当时,教练看着也是揪心,她自个心急的也是眉头渗汗珠。教练耐心不得,直接给这位大姐下了一个定论:你不是做这行的料,趁早改行吧!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搁在这位大姐身上犹如泰山压顶,喘不过气。人云:士可杀不可辱。教练愤慨无奈的一句话定使得这位大姐勤奋努力,脚踏实地的练习手指的灵活性,默默间,功夫不负有心人,家里土语也说:千年笨也搁不住万年学。在进入车间正式工作的时候,这位大姐亮出自己独特的一面,对着高速旋转的断线头,不但是线头接的快如闪电,而且勤劳踏实能干的本质也很让领导赏识,多次岗位评比模范中,这位大姐的业绩得到车间主任及厂领导的爱戴与赞许。另外再加上和同志之间关系融洽,很快的晋升为我所在细纱车间挡车工与落纱工的组长。倍受厂区同事及领导关注,就连当初藐视这位大姐的教练闻此消息也是膛目结舌。至今我还记得这位大姐的名字:耿桂花。

另一位耳熟能详的是一位男士,他令我印象深刻的不是他工作的如何出色,也不是与厂区领导有亲戚关系。而是这位兄台有一口能说会道的嘴,嘴上功夫堪比了得。是我隔壁宿舍一室友,长相高大帅全占,身段也苗条,细高个,瘦脸,谢霆锋式的偏分发型。春天时候,喜欢白衬衣外扎土黄色长裤子。从衣着装扮上就可以看出此兄台注重外在且爱干净。与他同宿舍的室友床铺邋里邋遢又懒得收拾,再看这位台兄的床铺被褥叠的角棱分明,被单子撑的平如桌面,丝毫褶皱没有,床下边放置的鞋也是码的整整齐齐。与之其他人相比,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

衣着穿戴讲究者其心底必细腻。这句话虽不是贯通众人的至理名言,但放在这位兄台身上恰是合适。不说他在工作上显示得如何如何,但就个人问题上尤为当时我们这些工友学习之楷模。这小子入厂不久,凭着自己的自然帅气五官再加一张三寸不烂之舌胜抵百万雄狮的嘴皮子。博得当时厂区年轻女子青睐,更有甚者有的女生私地还暗送秋波于他,这厮算是交桃花运了。自然能博得众女子欣赏的还不止是这厮的帅气与嘴皮子,更重要的是会处理事情,然后就是心底细腻。他每天下班后的事情就是游刃于女生之间,换着法的与自己关系暧昧的女生来往 ,或是一起走在大街,或是跻身于游乐场所或超市,生活过的真是美哉乐哉!

他自称自己与那些女生只是姐弟关系,而实际呢,他脚踏几只船谁知道呢?这也许只有他自己清楚。能哄得女孩子,这也是另一种本事不是?后来,这仁兄确实在厂里里自谈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对象,没花多少钱,喜得抱得美人归啊!当时使得这一消息传开,所有的男同志无不啧啧称赞。并投以羡慕的眼神。

回忆挑拨着我的思绪,走到这里,毫不避讳的还是要揭露厂里的一些事实。怎么个事实呢?就是厂里的男士与男士硬对硬的敌对关系。构成这样不和谐关系的导火索往往是年轻气盛的脾性,因一句话或一件小事酿下的祸端。这样的事发生在宿舍内的较多,也只是一小部分人。我曾目睹过本厂的一个员工领一伙社会小混混拳打脚踢宿舍员工的惨状,当时是夜间,厂区刚运转,没有设保安员,门卫的作用也是似有若无。唉!说来都是陈年经历,当年我就想,为了寻得一份工作,为了过的好一些,同是缘聚的异乡人为何武力相加而不能融洽在一块呢?也许那时我们的青春世界里冲动含的更多一些。

从头至尾,我在厂子里呆了三个多月,没存什么钱,当时每月全勤才三百元,这点薪水仅供自个花销,也没富足,所以辞职后回到家里,也没给父母一分钱。虽然父母不指望我的钱,但我在心里烙下的是愧疚。回到家后,父母没问我辞职的原因,倒是我主动阐明了不想干的实情,而对于一句:不想干的原因却始终包裹着诸多因素,说不清道不名。

而如今,我依旧生活在这座城里,每次走在通往这座城不远处的宏源纺织厂,我就会驻足下来,想多看两眼曾经来过并伴有故事在里面的厂子。尽管厂名换了又换,员工走了一拨又换了一拨,但始终不变的是无论时光走多远,它依旧座落在那里,记忆也依旧铭刻在那里。所不同的是有种“笑问客从何处来”的感觉。

之后的日子,先是在家赋闲一段时间,之中干些杂活,下地薅草什么的。后是跟着我县的扶贫班学习电焊,提起扶贫班,这也是当时我县响应国家政策实行的一项免费学习技术的机会,针对的群体主要是闲置在家无业的青壮年男女,父亲决议让我学门技术,说是学门技术,起码以后生活有着落。当时政府出资扶持的扶贫培训班传授的学科都是实质性的技术或手艺活。例如,美容美发,裁剪、电脑设计、然后还有电焊这类科目。在没有和我商议的情况下,父亲直接给我报了电焊班。对于电焊,我早有耳熟,也深知电焊电弧光闪眼及对身体皮肤的伤害。所以心里,我特别不愿意学这门手艺,而这所有科目中,我想学的意愿更倾向于电脑设计这块。不过,那会儿,电脑在生活中还很稀缺,依当时的眼光看事情,即使电脑这活儿学好学成,出师后单独撂个也不好找事做,倒不如一老本等的学门电焊,这活儿应是男生的不二选择,等学有所成了,起码自个可以单门立户的寻一营生不是!父亲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才自作主张的为我选择了学电焊。

学这些科目的地方政府选择了县林业局的二楼,二楼除了若干个小房间外,还有一宽敞的大厅,我所学的电焊班因为学员众多而被分置在大厅里,其它科目中的学员因人数相对少而被分别分在其它的房间。教导我们电焊班学习的是一位年岁五十开外的老头,白皙的方脸,头顶发丝稀疏,眼睛大而有神,身着白衬衣配以黑色西服裤子外扎腰,从头到脚一溜下来通体胖的匀称。别有师者风范。

他讲起话来声音憨厚,讲授的知识点也很细腻,使我们作为学员的听者感觉韵味十足。在坐的来自七里八乡的学员都很喜欢听他的课,他写在黑板上的字也很漂亮。一撇一捺运作的都很娴熟,学员们都打心眼里仰慕这位师者从事电焊行业知识的高深。

他会把一节课所讲的知识点树枝分叉式的罗列在黑板上,对我们逐一的讲解,然后让我们这些学员把知识点抄写在一同免费发的本子上。并督促我们要记在心里,说是以后考试用的着。一节课下来,摘抄的内容写好几页密密麻麻的字。有学员虽是把师者所讲内容全抄在了本子上,但一下课后本子一合,万事ok.针对此种情况,这位师者常说,抄在本子上的东西未必是自己的,装在心里的才是别人偷不去的。大家要多温故啊!

课下活动里,有几位爱好下象棋的智者,車马炮轮番上阵,杀的不亦乐乎。这位师者也是位象棋爱好者,每逢看到学员们聚在一块两人执棋子对峙,那神情仿佛是操纵着千军万马的诸侯,神思凝虑,一起一落都显得小心翼翼。师者会好奇似的走过来,或是静默看着学员执棋子拼杀,或是与学员切磋几盘。气氛甚是浓烈。

我们住宿与吃饭的地方被安置在一空旷的纸厂里,离学习的地方相隔不远,步行也就十来分钟。硕大一座厂房,走进里面空旷无比,上下铺铁架床一一并排着,中间只留个过道,那时刚好是春末夏初的过渡季节,不冷不热,温度刚刚好,睡的也惬意。这是我们男生宿舍,与我们男生宿舍东面有一楼梯,通往上去,那是二楼,是女生住宿的地方。男生与女生同住一座大厂房,只是楼下与楼上的间隔,自然,为避男女问题,楼梯的门口挂一帘子。意思是男生莫入。那时来自县城不同村庄的男女学员,大多年龄十八九或二十来岁的多,这个年龄段自然是单身男或单身女了,青春骚动期,免不了春波荡漾,互生情意,所以,打破一张帘子的禁入也屡见不鲜。当然这只是少数人的例外。

做伙食的地方与男生床铺紧挨不远,错落在靠窗的西边,由两位面色土黄中年男人掌勺做饭,做的饭食马马虎虎,权且算中规中矩。一天三顿饭,就数中午饭食丰美些,主要是有几道可供选择的带油水的菜品。现在能记得清的有花菜配肉,香菜凉拌黄瓜、大烩菜等。主食主要是面食,北方人以面食为主,比如蒸面条,汤面条、捞面、还有一些馒头或油炸食品等。供多层次味觉不同的学员与师者享用。当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国家免费提供住宿及要学习技术的培训机会,饭食上自己还是要掏腰包的,各个学科的学员培训期统一三个月。三个月的生活费大抵都在三百元左右,有饭量大的男学员甚至赶超此数字之外,自然,女学员生活费会少些,毕竟,女生节俭,饭量也小。

当季节的风悄然吹开了姹紫嫣红的花,我们各科学员的培训已到终结。这三个月的时光与其说是在培训学习,不如干脆的说是让我们又重新回到了课堂。每天师者握着电焊书讲啊讲,在黑板上写啊写,我们这些学员像小学生一样在本子上抄写的一页又一页。三个月下来,本子里满满当当。那么厚的本子,一页不拉的写满,如同一长篇小说的完本。

到最后,关于电焊方面的理论知识算是学完了,本想着下步的安排会让我们这些学员手拿真把式的实地操作,把学得的理论知识用在实践中,过一下未曾触摸过的焊把瘾,但奈何中途事出变故。实践地点选在了远离家乡的江苏造船厂做实习工,既能挣钱又能把理论知识用于实践,可谓两全其美。想象虽好,但现实情况摆着一个条件:那就是去往南下江苏的车费自个要自理,另要先交四千元的押金。之后,我搭车回到家里,把个中原由一一汇报给父母听,当得知要钱的事,父母眉头一皱,不再说话,默默无语中斩断了我南下江苏造船厂的实践之行。

回顾走到这里,也许会有看官会为我半途而废感到惋惜,会问我会不会怪罪父母没能拿出那么多钱让我独闯一次,会问我事隔多年,对过去的事或人有什么看法?会不会后悔或内疚?唉!能出于言表的文字,又何尝不是自己想要问自己的呢!人走在生命的长度上,再回首那只是一段段过往历程,能走着,那就是永无止境的凝炼,与探究意义无关。

朝着人生轨迹的方向往前走,这期间几经辗转,先是帮着父亲放喇叭,这活儿搁现在来说就是放录音,村里村外,谁家逢上结婚娶媳妇,方圆百里的乡亲,自会寻上门来,定好日期,结婚前的头一天,主家都会提前来引路,我则跟在随从后面,推着白鸽牌自行车,后座两边各搭拉两个大喇叭,前手把挂上大提兜放录音的家什,像录音机,扩音机、磁带之类的必不可少。到了主家,忙工帮着把喇叭架在树杈或屋顶,我在主家预备好的房间或走廊安装好家什,三下五除二一切就绪。喇叭里就开始呜呜啦啦唱响起来,把喜庆气氛调试的更高。那时的婚庆因有这种响器而掺乎的更加热闹。结婚的当天,新郎新娘拜天地的典礼仪式皆通过我们的话筒与两个大喇叭把声源扩散到村外的麦地,乐呵的麦苗似乎都沉醉了。一桩喜庆事下来要两天,两天下来能挣五十元,主家管吃,有时,离家远或是雨雪天气,主家会留自家住,盛情款待,别有一方风情。自然,父亲的这套放号的家什也包揽白事,白事放单调无味的哀乐,一板磁带,放在录音机里通过扩音机输入大喇叭反复循环的响起,响声的时长随主家支配,一般在我们平原农村,丧事上响喇叭的在出殡的头一天,哀乐响起,整个村子的人都可以听得见,这就给村里人传递了一个信息:村里老人又去世一个。丧事放喇叭的时间比较短,有时会用一天,也有时会用两天,各家主顾不同,因人而异。不过,时长与时短,所得费用还是那么多,只是,白事上用喇叭的很少。目前,很难再看到谁家丧事再雇喇叭放了。倒是婚礼庆典依旧延续着外扩音喇叭经久不息。或许,在这点上,随着社会的进步,人对事的认识会注入新的元素。时过境迁,这差事也早不干了,父亲的那套家什一直放在柜子里,成为回望过去的一个标本。

这之后又干了段老本行——建筑队,这是我截止到人生三十岁之前唯一重复的一份行当。人一旦到无路可走,就会重复以前的老路。虽是重复老路,但相比以前村里的盖房班,那档次分外分明,就如同正规军的部队跟杂牌军的响马作对比,不是一路货色,简直大相径庭。同样是盖房子的,这次跟着村里的一街坊,来到离家不远的鹤壁新区,在我们中原地区颇负盛名的宏力集团再次体验了一次建筑工的生活。

初入这么大的建筑公司,工地面积庞大,人员众多,各职各责都有明确分工,光我们这些建筑工程里的农民工就分好几个工种,譬如说,木工,焊工、架子工,车工、水电工以及钢筋工都有,这一系列的工种皆穿一身浅蓝色的工作服,各个工种的组长都穿一身深蓝色的工作服。以此,当官的与小卒在衣服上就有了区别。

我起初被分置在土工里面,主要任务就是挖坑,推土,或是和泥。我们这一班里十个人,老少皆有。领头的是一位四十七八岁的中年人,着一身深蓝色衣服,衣服的胸前绣有“宏力建设”二字,发型短而卷曲,混在人群中最惹眼的标志就是他那一圈脸的胡子,稀疏着伏在两腮。黑黑的,十分显眼。似一U行环。略一看,有点武夫的派头。不与人相处,很容易被他的外表所蒙蔽,一旦走近他的生活或与之交流,方知其则不然。他长像虽武夫了点,内心却很厚实。

刚来宏力集团那会儿,我们土工队壮年多,只两位五十左右的中年,大伙儿一块干活,偷懒耍滑者就会滋生。当时我记得那位武夫组长交代我们几个推土和泥。组长在时谁比谁干的都带劲。一瞅到组长悠然离开。情形就变了样:吸烟的点火抽烟,推土的把手推车一翻,坐阴凉处大歇特歇。唯独两位中年男子不紧不慢的干着手头的活儿,歇着的都说他俩傻,组长不在还干的满劲。但两位年长者不闻耳边语,依旧干着手中活。日头一点点偏移,不一会功夫,歇着的闲聊尽兴之中,圈脸胡子组长冒不定来巡视了,正好看到眼前的一幕。说到这儿,想必看官会有一串联想:罚偷懒者了吧?或是奖励那两位中年人了吧?没有,这不是结果。最后的结果是组长领着大伙干,一直干到活儿结束。而之前的两位长者却提前下了班。这一直是我在建筑工地作为一名农民工深刻的经历,虽不能阐明何意义,但我觉得这就是曾经的现实。

土工活儿我没干太久,从头至尾不足半月。后来转至钢筋工队伍,在那时,这是在建筑工种里我较为喜欢的工种,不仅是在薪酬上高于其它工种,而且钢筋工里的成员基本上青年人多,大伙在一起,有共同话题,再者,钢筋工多少含点技术上的活儿。比如说握箍筋,看着别人手工在工作台上握套子的架势顺畅洒脱,动作娴熟,握完一个套子随手飞盘似的往空旷地方一扔,感觉每一动作的触发都没多余的环节,眼观熟手握套子那是羡慕与欣赏美的结合体。虽是简单而真正让新人上手做同样的活,不是纰漏百出,就是姿势动作不协调。这就是眼高手拙,熟练与不熟练的问题。这活直到我告别这个行业也没亲身体验过那种握套子甩劲十足,乐在其中的滋味,只是从回忆中深深的体味这种犹似男人体魄迸发有力的感觉,想到感觉,就好比嗅觉一样很难表达的清楚,只有自己尝试了方知其味。

在钢筋工里面,分三个组,每组十五六人不等,每组都有专职组长,主要负责生产箍筋,核算施工成本,现场区域管理及钢筋套子成品堆放和施工的分项质量评定,以及熟悉图纸等。

组长是我们钢筋工的头儿,四十来岁,瘦高个,麻子脸。主要任务就是专管给大伙派活,派完活后就悄悄的回办公室了。或者看到谁谁哪项活儿做的不合格,亲自指导并修正。别看组长瘦骨嶙峋的,也是位有脾气的人,不光是组长有脾气,脾气大,而且我们钢筋工成员里也有那么两三位脾性大的主儿,也许是组长不够威严,也或许是钢筋工年轻气盛,在我耳濡目染的日子里,经常看到组长大声对着那两位别类的钢筋工脖露青筋的怒吼。似乎歇斯里底的发疯。被吵者也是面红耳赤,绷着嘴唇,直直的瞪着眼,组长疾声厉色的话语激怒被吵者后,被吵者也是当仁不让,气急败坏的与组长顶嘴。在众目睽睽之下,通过大伙儿的劝解,最终不欢而散。这是我刚入钢筋组不久所目睹的事情,印象特别深刻。后来通过一段时间的了解与接触。知道了被组长所训斥的两位是何许人也。原来他们都是与组长有直接或间接关系的内人(沾亲带故的人)。一位是组长的小舅子,年龄三十多岁,瘦脸,一般个头,五官中,察言观色的小眼睛显得特灵光。工作中,爱在头上扣一红色长檐鸭舌帽,混在工友里,显得格外醒目。此人贵为组长小舅子,爱显摆以师自居的架子。话多,爱指挥别人为他打下手。给他打下手者往往被他训斥得怒目圆睁。此人之因为常常被组长训斥,不单单跟急躁脾气有关,更主要的是此人爱占上风,固执己见。有那种不服的劲头。而组长呢。脾气是大了点,但人家的思路指挥是正确的,所以,两个脾气大的人酝酿的矛盾点是错与对的服从。

另一位是一小伙子,年龄二十五六岁,寸头,皮肤白,长着一副苦瓜脸。也是组长的小跟班,在钢筋工里算是骨干级人物,也是握箍筋的老手,虽说贵为握箍筋的老手,钢筋工里的老员工,但也老挨组长的训斥。组长训人时,总是歪着脖子,怒目圆睁的样子,这位小伙子属于内向型人,平时少言寡语,不爱交际。面对组长暴跳如雷的姿态,小伙子先是闷葫芦一个,只是泛着红脸,呆呆的站着任凭组长咆哮,后是满脸通红,狰狞的神情显露,愤怒之情蔓延至极点。扯着喉咙与组长辩论。吓的组长脸一赤一白的。

回忆像一条弯弯的小河,缓缓而淌。数不尽的人事变幻中,拨开尘世迷离。我依旧印象深刻的记得在我们钢筋工成员中还有一位电焊工的老者,年方五十开外,穿着邋里邋遢,干起电焊来,电弧光刺目闪耀,别人都用正规的焊帽护眼。而这位老者却标新立异,单单的戴了一副墨镜遮挡电弧光。从此番装扮不难看出,这是位有焊工经验的老师傅。焊接金属零部件中,老师傅先是对着焊接的金属零部件敲敲打打,再用钢丝刷来回刷刷,然后右手持焊把,焊条与金属零部件间瞬息产生电弧,弧光瞬间闪亮,瞬间熄灭。老师傅慢条斯理的将电弧沿着焊缝一层叠加一层,每层中都用小锤子敲敲打打,以便使焊接的零部件夯实。他那一招一式娴熟的动作,常引得我好奇心大发,驻足蹲下身子,与老师傅攀谈几句。老师傅人也爽快,电焊把子递给我,让我在废铁料上敲敲点点,一来二去,反反复复,倒揣摩出怎样连续不断引燃电弧的诀窍。懂电焊的行家都知道,手持焊把时,最基本的常识是要持焊帽或其它防护措施的,否则的话,易晃眼(学名称作电光性眼炎)。但在那次,我虽持了防护措施的焊帽,但也一样晃了我的眼睛,那泪水哗哗的,眼睛红红的,涩涩的,睁眼闭眼都不得安睡,索性用毛巾沾湿了凉水敷在脸上,依旧无济于事。后来我强忍着流泪及沙粒感的疼痛,用手捧着凉水往脸上敷,几经几次,症状轻了些,再后来,疼痛感慢慢的消失了,不知不觉间,眼睛又恢复了正常。唉,如今想来,真是好奇心害死猫啊!历经了那次的教训,这以后再也没有接触过焊把,纵然我之前学过电焊理论知识。想来,人不总是这样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以后的日子以至到现在再未摸过焊把,每次路过街道旁电弧光忽明忽亮闪耀时,不由得一只手遮眼疾速而过。

思绪走到这儿,脑海中镌刻的那段场景,那些人,存在记忆里依旧那么清晰可见。恍如昨日发生。忘不了伙房里,做饭师傅做得的拿手鸡蛋炒西红柿面条,在那时,嚼在嘴里,那味道的面汤,那劲道的面叶,搅和在口中,滋滋美味润在心头。由今忆起,那是流逝在岁月长河里的一段经历,也是在人生频繁波折中不会遗忘的青春痕迹。每每看到在城里打工的那些建筑工人,头戴安全帽,衣着各样的农民工顶着烈日,脸上淌着汗水,身上近乎被汗水洇透的衣服,依然毫无顾忌的干着活的情景,都会触及到我的记忆,进而碰开一幅曾经自己涉足这一行当的画面。再次回望,相隔遥远。这次以后,至今没再从事过建筑行业。也不想重走回头路,或许是自己吃不了这其中的苦头,也或许像之初那样,不爱这行当。甭管怎样,人生一条直线,路过,经历过,都已过去。

沿着记忆的脉络继续往前走,建筑行业结业后,接着又转型了人生行业中的另一份工作————在一家养鸡场喂鸡。说起这活儿,不用细想,单从感官上就可以意识到这是脏兮兮的活儿,虽是脏活,暂且不说累,但也是大哥托他与同学的关系,中间又隔同学他哥与养鸡场老板的关系,这样关系套关系的份上,才跻身于这家养鸡场。养鸡场面积不算大,座落在市区郊外,正方形的院子里竖立着几座瓦蓝色的破房子,看上去有些年头,院子里除了房子,还有树,树是靠着两排房子中间屹立的,不用想这是为鸡舍在夏季遮阴凉用的,院子里还有几只体格肥硕的大狼狗,个个凶神恶煞的,看着都让人不寒而栗。其中两只狗在院子木桩上用绳索拴着,另一只狗颈上没有拴束物,孑然一身无拘无束的样子在院落里闲庭信步的溜达。初到养鸡场时,我非常恐惧这只健壮的狗,怕它咬我,后来养鸡场老板微笑的告诉我这只狼犬一样看上去庞然大物的狗,性格其实很温顺的,它不但不咬人,时候长了,和它相处下来,它还会很听话,它能听懂人对它的发号使令,比如让它坐下或站起,它都能听得懂,狗能成为人类的好朋友,我想,原由就在这里吧。

养鸡场连我一起共四个人,自然老板及老板亲属包括在外。回忆隔多年,而今执笔端,依旧记忆犹新。四个劳力中,有一年长者,年近花甲,弯腰驼背,秃头圆眼,一笑满嘴无牙的老汉,这是老刘,老板尊称他刘叔。主要职责是清理鸡舍里的鸡粪,干活时,头戴红色安全帽,着一身沾满鸡屎的帆布军绿衣。推一辆铁制独轮的小车,时常出入鸡舍与院落之外。很是殷勤。

按年纪算起,老刘在我们四人中最年长,其次是老吴,老吴给我的印象最深刻,年纪五十来岁,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的,瓜子脸,秃顶,皮肤白皙。干起活儿来很夯实。为人处事也很温和,不急不躁。唯独五官中的眼睛在面部坐落的不是很顺溜。看起人来,眼珠子不正,貌似斗鸡眼那种症状。甭管老吴外貌虽是丑陋了点,但人家人品好,做事干练,既善于修理机械器物,又精通磅秤,因此很受老板器重。现在我认得磅秤上的一斤一两,就是始于老吴教会我的,于人相识,得益于老吴的甚多啊!

比老吴年岁稍小点的是小刘,小刘三十来岁,也是头发稀疏,不过倒不是秃顶,个头小且瘦,脸上抬头纹沟沟壑壑。一笑起来,一排龅牙外露,格外有特点。小刘的主要职责是每天按时给母鸡喂食(以鸡饲料为主,吻起来很香的,以提高鸡的产蛋量),给母鸡喂食不是个简单的活儿,一幢鸡舍里,两排“=”状的鸡笼里,上千只母鸡,喂多少量的鸡饲料,所喂食的量既不能太多,又不能太少,以撒食均匀为好,否侧影响鸡的产蛋量。这其中还得注意喂食量的时间与分寸,早起喂食量少,中午与晚上喂食量偏多些,因为多数情况下,中午和晚上是母鸡产蛋量的高峰期。小刘给老板喂了五年鸡,自然关于喂鸡方面经验特丰富,一天里,喂几次鸡,间隔多长时间喂一次,何时收鸡蛋,在他脑子里已是一定的样。成为了一个规律模式。

四个劳力中,我和小刘年岁相差还较近些,所以容易打到一块儿。小刘是个话痨。爱说爱笑,老板不在或歇息的时候,小刘像是喷空一样,说些稀奇八怪,似有若无的事来,记得说的最多的是传言老板常和不正当女子来往,甚至偶尔还会把酒吧里的女子半夜带过来同居。这些危言耸听的话,起初我还有点不信,亦或小刘给老板造谣。没曾想这是事实写真,老板若单身还好,没闲言可论,关键是老板的媳妇儿个头亭亭玉立,脸盘貌美如花,而且还是白衣天使的护士,又有一大胖小子。男人花心,也不能花心到找一个不如自己媳妇儿好看的女人啊!

小刘是外乡人,说话语速快,再加上他们老家方言的语调,让人感觉拗口难懂。不过,时间一久,慢慢相处下来,倒是适宜,也能听得懂了。别看小刘其貌不扬,和老板关系拉的特好,言语上跟老板称兄道弟,哄的老板七十多岁的老母亲满面笑容,老太太一高兴,就认下了小刘作为自个的干儿子,平时老板穿旧的衣服或其它物品,不用的全都下放给了小刘,所以老板及老板的家人对小刘照顾有佳,深得老板的重用,别的活不干,专让小刘喂两座鸡舍里的蛋鸡,其余的杂活全有我们三个分担。

在鸡场,平日里我们四个各有分工,我当时主要负责喂那些叽叽喳喳毛茸茸的小肉鸡,一座破旧的鸡舍,地面上架起砖墩,然后上面支起竹排,竹排上面再铺一层塑料网,小肉鸡仔散养在塑料网上,上千只黄绒绒的小肉鸡仔散漫在平如地面的塑料网上,四处游荡,时而啄食,时而喝水,生活的美哉美哉的,肉鸡仔前期饲养 ,比较费功夫点,不仅表现在喂食饮水的频繁上,前期还得注意鸡舍的温度,毕竟,刚孵出不久的小肉鸡仔对温度特敏感,面对疾病的抵抗力也弱,所以,针对这种情况,具有丰富养鸡经验的老板早做好防治的措施,一是在鸡舍里放上炭火炉,把窗户用塑料膜密闭好,提高鸡舍内的温度。(当然这是针对早春或晚秋时令而言的)二是在鸡仔饮水中添加些提高鸡仔免疫力的药物,以此提高肉鸡仔的成活率。但是这种防患于未然的措施并为得到理想效果,身为肉鸡仔饲养员的我真真切切的见证了肉鸡仔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可以很直言的说,肉鸡仔从小喂到大,每天都是伴着零星的死亡成长的,从幼仔鸡,少年鸡,直到青年肉鸡,也就是成品的出笼肉鸡,每个时期,每个阶段,平均下来,几乎每天都会有死鸡的发生。那些死去的鸡,多数是得病传染死的,记得最深刻的一次是鸡舍内的肉鸡一夜间死了一大半,老板及老板母亲知道后,对我倒是没横加指责,本身我对工作很是尽职尽责,唯独看着成片死去的肉鸡叹息不已。于是,老板把在医学院工作的老师请来,把死去鸡挑选样板做尸检,查找原因,最后得出结论,是一种学名叫新城疫的传染病所引起的,这种病种对鸡传染病毒最厉害,一旦发生此病,就是大批量的肉鸡损失。很难控制病源。

四角围墙的院落里,我们除了管好自己的职责外,还会做些其它零碎活,像拾掇院落里的杂物,薅草,清洗竹排上的鸡粪,闲暇之余,老板是不会让闲着的,所谓拿人钱财,替人做事。合情合理,打工的命,论不得公道。

提起老板,印象也深。老板挺年轻,四十来岁,长脸,黑亮软绒毛式的发质,爱梳一背头,两耳间夹着一副方框眼镜,让人感觉既是博学又斯文。小刘常尊称他小伟哥。而我叫不得那么亲切,直接老板老板的称呼。老板有两大嗜好:一是爱喝酒,喝的不是纯粹的白酒或啤酒,而是这两种酒掺和在一起的混合液。不多喝,每天一瓶,一份小菜。有时喝大了,还爱成小时的打电话,一打貌似没个边沿。二是老板爱风流,不定时的会去娱乐场所的酒吧,夜总会,K歌跳舞,半夜回来冒不定的带回一浓妆艳抹的女子,同床共枕。

甭看老板这么穷奢极欲,而我们做工人的每天吃的是自制的咸菜,院落里有小刘开垦的菜园子,有茄子,豆角之类的,每天的饭食都是自给自足。虽不丰盛,吃的却很饱。

我们很少走出院落的,不是不愿意到外面散散心。也不是我们穿的脏兮兮,臭呼呼的,倒是不知道老板出于哪种念想,平时的生活用品,包括牙刷牙膏,都由老板代办,之后所花销的钱从个人工资里扣除。现在回想起来,有圈束人身自由的感觉。

这份活儿倒不使人,工资就是低的无与伦比,每月200块钱,吃住全免,就是工资不是按月发放,而是你需要时,得向老板预支,好在我们几个打工的没啥嗜好,平时足不出户,也没借支过,个个还算持家。唯有老吴爱抽烟,过个半月一月偶尔借点零花钱,我了解老吴的家庭状况,年过半百了依旧单身,这是搁谁身上都会犯愁,而且家有白发苍苍的老母,老母亲年岁大了还依然种着地,经济条件差。老吴爱抽烟的嗜好,不是像其他抽烟者那样抽的纯粹是享受过程,老吴抽的是思想上的忧愁,吐雾般冒出的烟是忧愁的释放。也怪俗话常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日子如流水,到了中秋节前后,我向老板提出了辞职,当时老板也规劝我莫辞职,不愿我一去不回头,说我干活踏实。为此,大段大段的道理给我梳理思想,但是我那时还是年轻,听不进去,依旧朝着自己的思想走。临走时,老板请我们几个吃了一顿饭,边吃边说,那种气氛很是亲近。大伙嘴驽,惟老板善谈。不管善言与否,但大伙的好我如今一样的记在心间。

截止到此,我的打工系列轨迹算是告一段落了,但不是终点。生命不止,奋斗不息。只是奋斗的方式不同。俗话常说,干一行爱一行,爱一行钻一行。回望我的人生轨迹,过了这么多年,干了那么多行当,到头来想想看倒是一事无成。但我又想到,事物都有两面性,如若我一味的专注一份工作,而不涉足多面,那么我想这篇万字小文将是枯燥无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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