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时:长春•龙嘉机场
泡过白开水,勉强吃了一碗拉面。还有哪儿的饭比机场的更难吃吗?十天没有吃面和馒头,看见“面”字都亲切了,可是面依然是咸、腻的,与平时一样,我一般不在外边吃面,就是受不了这种咸腻。起身望向窗外,头晕脚浮,两日肠胃感冒后,达到了减肥效果。又重新面对现代机场、态度恶劣的服务员、陌生的人群,有点不适应,眼睛也模糊,好像置身于一个披着霜的世界。早就已经觉悟,在这世间,我是一个彻底的过客。不可能带走什么,不可能收藏什么,也一定留不下什么。世间本无一个完美的桃花源,停泊一个注定漂泊的灵魂。然而还是在时空转换中,又一次感受到生命的混茫,一种无法言语的孤独弥漫,好像一只从蛋壳里蹒跚走出的小鸡,惊愕而无所适从。人生注定是一场空无,在走向空无的旅程,我却又那么执着地珍惜每一场相遇,每一次生命与生命的相对和相惜。
酒庄的鹅群四点多就嘎嘎地开始吃草活动了,大娘和大姐都早早起来。这个离开的早晨,一下就拉长了。九点多要走的时候,小刘松涛跑过来说:你的衣服在那挂着呢。哦,那是我刚洗的,叫你妈帮我收起来。好的,等你回来再穿吧。小刘松涛没有用“欢迎再来”,而是说“回来”,好像我已经是这个酒庄之家的一员。给他带了《哈利库克历险记》,他说很好看。那么厚,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完。机场里几个月的娃娃在哭嚎,今早刘松涛一大早被妈妈又骂又打,哇哇地叫着,不写作业,光看手机……谁家的孩子都是这么被管教的吧。我看见他一个人坐在屋里,啪嗒啪嗒落泪。看样子,他妈打他还是会疼的。
从昨天早晨开始,大娘就一直躺在大姐的热炕上。咋回事呢?胃难受呢。我的症状也一样。下午,我俩就躺在一起,左一个右一个,身下热热的炕,能舒服点。三哥带我去看吴大夫,吴大夫一把脉,问症状,昨晚吃了啥。酸菜馅饺子加李子,伏天,酸对酸,食物中毒了。这么说,我和大娘一起中毒了。拿回药来两人吃了。一起在床上咕噜着。大娘像孩子一样笑,我还感冒了,我不能吃油大,嘿嘿。躺在炕上,大娘不枕枕头,枕着自己的胳膊,精神好点,给我叨唠事儿。死鬼也胖,遗传呢,一天光吃大饼还170多斤。得肾炎死的。本来要去看,四个儿子上学呢,说是吃药慢慢养着吧,停着停着,人一下死了。孩子们还是把学上下来了,你看没有他,也都上了学了。我想起昨天三哥说得,当年大哥刚毕业,在工大当老师,每月挣60块,拿出30块给二哥上学。自己没办法,下班后就进些瓶瓶罐罐,到街头卖东西。大哥就在大爷去世那年,成了家里的顶梁柱。父死从兄,长兄如父。这个家庭是这样凝聚在一起的。我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晚上我俩一起喝小米粥,大姐亲自“馇粥”。我俩一人喝了两碗,吃了药好多了。两个病友,有点惺惺相惜。
昨天下午,我抓紧时间帮大姐在淘宝网上下单,买了无钢圈薄款胸罩。买回来只能试试看,不知道是否合适。今早我跟大姐、大娘、刘松涛聊天。再来把你家两个姑娘带上吧。就是,一定带,等四合院盖好了,有地方住了就带。到时候你们仨住一个大屋。他仨岁数差不多。你家孩子多大?2008年5月29号生的,妹妹小一周岁。那是一个姐姐,一个妹妹,刘松涛是2008年6月20的生日。可不是,仨人一起玩正好。每天给你们规定一个时间写作业,给你们上课。我家那俩,胆大,从一睁眼开始就吵个不停,从小儿打架打大的,去哪儿都不怵,俩人没完没了地说话,直到睡觉闭上眼。啊!那还是别盖四合院儿了!!刘松涛有点恐惧两个女孩的夹击。咋了嘛,她俩也会跟你玩,跟你一起学习的。
今早到于塘坊村著名的中医吴景新大夫那里取药,自治的中药年,半个月三十顿,自己看着分吧,去湿热的。我去医院检查没有什么毛病,自己知道自己,这半年是有点累,原来是湿热作怪。硬拉着王老大请吴大夫把脉,果然需要去做个检查,检查出来回来拿药调理。长春人专门开车过来找吴大夫看病,酒庄离他不到一公里,守着这么好的中医,是这个村庄的福气啊。三哥的小儿子在长春花了五六千看不好的病,到了吴大夫这几顿小药就吃好了。我吃了一勺我的小药,不太苦。因为三哥跟吴大夫是好兄弟,竟然不要钱。王老大带了两盒茶叶给吴大夫。东北人动不动不要钱的劲儿,我也是服了。我这半个月的中药,要三百块一点都不为过。再来酒庄,还请吴大夫把脉。我跟我86岁的奶奶一个体质,怕冷怕寒,一天到晚哼哼唧唧的,得不断调理。
村里的水泥路边几排高高的白杨树,每次看到都让人觉得浪漫美好,朋友看到照片留言:一看就让人觉得心里踏实。是的,酒庄的生活也是一样的。笨酒在酝酿,生活在不断生长,人也不断老去。于塘坊村、富家屯、毛城子镇、杨大城子镇,古窖龙藏酒庄,东北的这片村镇,走进了我的生活,像我的桃花源,又像一个梦境。
今天的云层格外丰富,像草原上的云。机场热烘烘的气息里,隔开了天空和大地,白杨树林,晚霞,红李子,那些色彩,也隔开了。我好像渐渐融入了显得陌生的机场,回到在路上的状态,减去了那份初学步的慌张。
这就是写作的意义吧,在此时过去和未来的交接往还中,多少消解了部分生命的忧惧。大树的影子落向所有在路上的人,覆盖我们,也安顿我们。
惟愿岁月静好,现世安康!
2017.7.24 14: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