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硬多了,看来这东西除了做成装东西的葫芦,吃起来可能有些废牙,要不是从电视和书上见到,或许只会认为这是个华而不实的物种,因为我们老家的人们没有用它装东西的习惯,倒是西游记里有个叫了名字就能被装进去和船一样大能载人渡河的那些神奇操作让那时的我觉得这就是一种神器。
在现在看来其实前面写的和以后将回忆的这些植物都是再普通不过的物种,只是在童真的视界里被赋予了有趣的想象和某些事、某些人联系在一起,成为了至今的记忆。
特别是在我的小学初年,作为邻居的秦老师和他偶尔进村打麻将的一儿一女,对他们一家的回忆几乎与同玫瑰、米兰花融为一体。他是村子里资深的语文健兼数学老师,一直为人师表,受到村民的尊敬和爱戴,包括我爸在内的那一代人都是他的学生。由于儿子女儿都在镇上教书,分配了住宿楼,且都已成家,老婆也搬到了儿子家帮带孙女儿和做些家务(儿媳也是老师)所以就他一人在那住了两代人的老瓦房里,坚守着他的教育事业。
因为备课、上课、批改作业每晚邻里的灯火就他那小书房最后熄灭,也因此成为村子里极为独特的村民——有地不种,却总有吃不完的蔬果。就如我们家,每次逢时过节母亲做了清明粑、糍粑、麦粑、年糕…总会先让哥哥或我为老师送去,邻里到了收获季,玉米红薯小麦稻子…总会三天两头收到送上门的大袋小袋东西。
在他那小瓦房门口有三块不大的地,因为我老家是山区,地多半为梯田状分布。在一个初春,儿子女儿来到家里,不知从哪儿弄的几大包玫瑰、米兰花和葡萄苗。我、邻家兄妹俩和他们俩堂妹一起玩游戏一样快乐地在老师们带领下种下这些小苗,邻里的父辈壮汉都过来帮忙把运来的水泥桩和杉木棒子搭建在下面的两块地里,不到半天,我们邻里四家门前的这片荒地变成了一排花园和两块葡萄园。
现在回忆起来,那些花儿是我们种下的快乐记忆和对成长的憧憬,而邻里相帮架起的葡萄园则是种下的团结、和睦。虽然那三块地是老师家人的,却成了大家的开心农场,我和几个小伙伴寒来暑往至始至终乐此不疲地浇灌、欣赏,也有对甜美果实的收货。
它们的生长所得到的爱是大家的爱,所以一年快过一年,放肆地生长着。第二年,玫瑰开出了并不娇艳的粉红色花朵,但香味却如此浓郁,我们经常把鼻子贴到花朵上,猛地一吸气,如同陈年佳酿般令人心醉!那种花型、叶子和扑鼻而来的香味不由让我深陷电视里西欧玫瑰花园中那种人文气息和罗曼蒂克,闭上眼睛,就像已置身其中。唯独不同的是她那枝杆上的尖刺似乎在昭示着她们的另一面——精神气质上温柔贤淑浪漫迷人,性格品质上却又带着大西南山区农家辣妹的强悍基因,似乎在向咸猪手们发出警告:只可远观,切莫亵玩,你若动粗,别怪扎手。
和玫瑰那群漂亮的辣姑娘比,第三年春,米兰花儿们开始独当一面,齐刷刷如同一堵翠绿的墙,绿得那么嫩,每次看到她们时,自己就像一头羊,真想上前吃上几口,那种诱惑就像馋猫对鱼腥的瘾,那种绿成了我童年对对大自然印象的唯一代表色,我经常幻想:要是自己变成小人国的一员,住在那簇拥得几乎密不透风的绿丛中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美妙的事。
说它是花,其实它是木本植物,就像桂花一样,虽然有黄豆大小的花,但零心地散落在绿丛上,那淡黄色也并不怎么抢眼,因为它一年四季都长满了绿叶,只在秋冬季会掉落极少的黄叶。春季,翠绿的嫩叶在后面的大半年里都保持着青绿色,所以大家都叫他“万年青”(那时并不知道这个名字被张冠李戴了)人们看到它都会希望自家的日子过得像他一样基业长青,他就是这么一位极其朴素却保持着自己一贯作风的素人——没有艳丽迷人的花朵,没有甜美得令人垂涎的果实,它只是在寒来暑往中默默坚守着自己的本分——让根扎得更深更稳,让枝干越来越粗壮有力,让绿叶浓密长青。我想,这可能才是作为大自然里植物界最纯真和本质的东西吧!
在我们四家公用的大院边,第一块长条地已成了一排花叶枝组成的迎宾,就像在欢迎我们到它们后面的那两块葡萄园,在我小学快毕业时,水泥桩和杉木棒上已被它们的藤叶缠盖得不见踪影。
每逢炎炎夏日,那片绿棚下成了我们向往的圣地。说向往,是因为怕把地踏坏了影响不好而不敢轻易进去,更重要的是大伙都明白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的道理,不想给别人留下坏印象。虽然是大伙帮忙盖起来的,但地毕竟是老师家的。在红得发紫的葡萄成熟季,平时给老师送菜送吃的邻里们却反主为客,变得腼腆起来,反倒是老师热情万分,总叫大伙别客气,要吃就自己动手去摘。我印象里,除老师他腿脚不便,让我们帮他采摘外,没见谁独自去偷食这“禁果”。只有他在的时候,大家都能分享这劳动果实的时候,这禁果才会变成能甜到心底并滋养着人们朴实勤劳的灵魂,才能让团结和睦经受住春夏秋冬的洗礼和不为诱惑所困的圣果。
3.两株李树、斑鸠果和酸葡萄:
从我记事开始,老家的东侧地坎边就有一株李子树,那时爸妈已和爷爷奶奶分家过,那块地是爷爷家的,所以也就我私底下偶尔能从奶奶那里得到几颗青灰色的酸果子,估计那株土品种也就没结出过多甜的李子。
那种酸涩味,像极了我上小学前的那些年父母和爷爷奶奶的父与子、婆和媳的关系,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那段辛酸的年岁给我的童年留下了不小的阴影,而这棵果树成了一架连接代沟和仇恨的窄桥。
记得有一次奶奶过生日,那时我最小的九姑都已嫁人,五姊妹一起来为她过生日,蛋糕在那时是极其高端的稀罕物,九姑因为结婚在镇郊的矿区家庭,成了几个姑姑里最靓的,所以除了蛋糕外还,她还买了很多被我们称为“鸡血李”的果子。记得我被奶奶叫到房间分蛋糕吃,看到桌上还有一张一闪一闪发着五彩光斑的电子纸质小卡片,打开还有“祝你生日快乐”的电子音乐,那时的我们在这些洋玩意儿面前真的是欣喜和好奇得不亚于见了UFO,那蛋糕的浓郁香甜味是奶奶、妈妈甚至村里任何一个家庭能妇都不可能做出来的味道,一是没有那些食材,二是没烹制工具,再说也不知道咋做的,因为很少有人能像奶奶这样幸运,尝到这神奇的东西,而我是沾了奶奶的光,那时嘴馋的自己只知道有奶就是娘。
记得那天爸妈特意不在家,去到地里干农活,在刚学会走跑和说话两年的孩子嘴里是尝不出那时父母心中特有的酸涩味道的,即使村子里,几乎每家每户的成年父子和婚后婆媳关系,都或多或少地有这种让人难受的味道。但在那时的我们眼里,连对错的概念都还没形成,只知道小姑买的鸡血李味道比奶奶家那株甜多了,个头也大多了。
第二株李树至今成为一幅画面停留在我的脑海:在家对面山腰的一块水田里,前面是一条棕色水牛,后面是一手拿着竹条一手握着犁头的爸爸,而田的下面坎边便是那株李树。它和奶奶家种的那株差不多大小,果实也是青涩的酸,不是没成熟,也许品种就这样,都很多年了,树形仍然瘦小,只是树干的苍老显得严重龟裂的皮似乎在诉说着它们历经的寒霜风雪和日晒雨淋。田埂边那株李树既不是爸爸种的,也不知是谁家的,也许只是谁吃的籽扔那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后便有了它。
也许出于这群山里人的基因遗传,在外的父母看到好吃的东西总会用尽一切办法带回家给孩子们无尽的惊喜。像村子里有酒席,我们放学回家之后他们总能从包里变魔术一样拿出酸奶、果汁、饼干、花生或各式各样的糖果。哪怕在地里干农活,他们也会把见到的好东西稀奇玩意儿带回家给我们吃、给我们耍。所以爸爸在那块田里去,我总企盼着晚上那几颗虽不怎么好吃,但童味十足的野果子。
写到这里,不由又想起了小地名为“白杨坡”(其实并没有白杨,至今不知为什么)的山顶,我家里有十几环地(“环”这个单位是因为老家的庄稼地几乎全在山上,山又高又陡,地也就十几公分到一两米宽,和贵州的梯田比要窄得多)地坎上生长着几排茶叶树,下面紧挨着的地方总能找到几颗熟透的斑鸠果,摘完后过两天又会让自己再次尝到甜头。
自那以后,热天去地里干活的爸妈在我放学回家后总会夹带些“私货”给我尝鲜,或是从衣裤包里掏出已被压扁,或是从背篓里找到还夹杂着碎叶和草味。后来长大些了,像个猴子一样喜欢东窜西窜,脚下健步如飞,爸妈腿脚不便,去不了高坎、杂草丛,对那时的我来说却成了寻宝圣地,时间长了,便发现山地上但凡有野茶树的地方,总会在它们脚下的阴凉处找到或又青又硬或紫红中带着白斑点又软又甜的斑鸠果。这似乎成了对地里干活的父母唯一犒赏,那种甜是一种浓郁的甜,樱桃大小的果子吃到嘴里像有些沙子一样,那种甜是一种独有的甜,如同把樱桃的糖分稀释后让它脱掉一半的水分,再掺进去香浓的牛奶味。
因为是在地里干活,所以它所伴随的还有汗水和泥土的味道,半山腰的坡地是没有水源的,嘴馋得按捺不住,也就只好的在衣服裤子上象征性地擦一擦,若是成熟的,由于太软,就吹一吹便送到嘴里。爸妈干活手上满是泥,我便会把枝条给折下来,让他们像吃冰糖葫芦那样拿着吃,后来母亲告诉我说这样子以后就没得吃了,不能这样做。小孩子的我哪儿能想得那么长远呢?能看到、摸到、吃到就是欢天喜地的日子,至于明天、后天…下一次的事情既想不到也懒得去想,但那以后的自己慢慢地明白了更多的类似情形和道理,那个年代的我们还不清楚也没听过啥叫可持续发展,但杀鸡取卵这个词和道理自古便已根植于我们的基因中。
后来,我若是见了它们,我便只取红熟的果子,若少,便满心知足地拿出手心中或裤包里带着汗味的斑鸠果,放到爸妈嘴里,因为从小都是自己饭来张口的,现在能这样反哺的行为让自己很满足和自豪。若很多,便会找几片巴掌大的叶子包起来,回到家中洗干净了再细品和分享这一天所收获的美好。
都说家花不如野花香,如果说斑鸠果是野花,那这株在我童年里独一无二的葡萄便怎么也算不上香的家花。别人说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但我家的这株,说这话的人若是尝上一口便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口误”。写到这里,现在我嘴里的口水都变多了,不是因为馋,而是太酸了,酸得至今难忘。
记得那是爸从六姑爷家挖来的,拿回家时很不起眼的一个树根头子,上面巴满了泥,除三两个黄豆大小的芽孢外,连叶子都没一片,根上的茎杆倒是挺粗壮,长得也很老成,看样子已经好几年的生长周期了。
不知道是怕被偷还是介于老师家门前那片园子而不好意思,爸把它种到了家背后的斜坎上,然后在地坎和瓦房间搭起了架子。
别看它初来我家时毫不起眼,第二年夏便爬满了枝叶,整个葡萄架几乎密不透风,夏天便便成了房背后的一条葡萄沟,而我越是见它长势旺盛越是兴奋地给它浇水施肥,在第三年便从后院走到了拐弯的房西侧,大有把我家房屋包围起来的势态。
只是除了成为一道绿色顶篷般的风景线和遮阳伞外,头三年未见一粒果子,就像一个长发飘飘的长腿大美女,却得了不孕不育症一样,它只是一心地狂长着藤叶,似乎想把全世界都融入它的怀抱。
记得我快小学毕业那年,我们一家人终于等来了它的回报,虽没有老师家那“红地球”葡萄结得那么密集,但这一株的长势顶门口那些优良品种的好几倍。
看着吊在架子上的一串串葡萄,如同家藏的一件件珍宝,虽是在房屋背后和侧边,但狂野生长的藤叶并未放弃对阳光的向往,都挤着向天空招手,漫步在房后的葡萄架下,特别是露珠未干的清晨,透过太阳撒下的余光,那一颗颗半透明的椭圆形果实,实在是让人压制不住摘下一颗放进嘴里的欲望。果皮内的每一条经络清晰可见,就像一个个鲜活的流躺着血液和脉动着心跳的小精灵。
不过,这些生动的画面,鲜活的精致都只是外人肤浅认识,只有我和家人才知道它的内心是多么的酸,就像一位貌似高不可攀美若天仙的冰雪美女,其实靠近她、了解她后才知道她内心的阴冷悲凉和酸楚。它就像一个永远不会成熟的冷艳少女,因为它的果实直到叶落枯黄也仍是酸到让人挤眉弄眼的青绿色,或许她只想让人远观,不想被亵玩吧!
4.现在还能想起来的山间野味:
①.羊奶子:对它的最早印象是还没上幼儿园时每年妈妈带我去外公家的山腰小泥路边,每次路过那儿都会被骂,因为我会依依不舍地停留那儿,想一口气把它们全吃完。虽然果子小得像麦粒一样,但红得发紫的颜色让人不忍直视,如魔力一般把我深深吸引,那时候还不知道它的真名,只听见妈妈说叫“羊屎条”,这么恶心的名字或许只是想让我快点儿走去山顶的外公家赶上吃饭吧。她说的我也就信了,小孩子好骗嘛!但这却并未减退我对它的痴迷,后来在老家的野地里又发现了两处,直到上中学后因为很少去远方的山地干农活,才慢慢淡出了我的视野,而那么多年的童趣时光里,那两丛羊奶子树成了我的秘密基地。
②.火棘:估计这么叫的话,村子里的农民伯伯们没几个知道这是啥高端玩意儿,因为大家打小就把它称作“救军粮”。相传是三国时曹军将士们在荒郊野外无粮充饥,寻得此物后才得以幸存,保住了军队。在我的童年记忆里,这种外貌远好过味道的野味,几乎会集中在白杨坡对面那座荒山的半山腰。在很远的地方便能发现那红得如此热烈的一簇簇果实,虽然它们生长在既陡峭又杂乱的野草和灌木丛中,身上还布满了针一样尖锐的硬刺,但这些远远不足以阻挡那火一样炙红的果实对孩子们的诱惑。放假的晴天,小伙伴们会拿着家里用完的盐袋子去寻宝,奇兵们也总会满载而归,走前还不忘在树丛里狼吞虎咽地吃个够,纵然那小果儿又干涩又多籽,咬起来嚓嚓作响,甜味也很淡,但那种费尽千辛万苦才得到的感觉,在一把又一把往嘴里塞的时候,那种幸福的满足感胜过一切,我想,这是现在任何大型超市里任何美味佳肴也无法与之媲美和替代的。这让我想起十年前上映的《阿凡达》,里面的潘多拉星本地土著们对家乡、自然、土地的热爱在入侵的地球军团眼里是怎么也无法理解和体会到的。贫穷和落后并非他们的本意,但披着现代化和高科技外皮的绝大多入侵者眼里,没有对自然的敬畏,只有征服,失去的满足感像个黑洞,永远无法填满,只有永无止境对利益的追逐,人变成了欲望的机器奴隶,殊不知这才是真正的贫困和落后。
③.栽秧泡儿、地莓子、蛇泡儿:这三个物种的叶型、果实在我很小的时候傻傻分不清,就像那时眼里的苹果和梨,李子和杏子一样。等到我长大了些能跑能跳了,活动范围慢慢扩大,才知道除了家里菜园地坎边那不能吃的蛇泡儿外还有那么多样子差不多,但味道大不一样的野果子存在。小时候爸妈说蛇泡儿是蛇舔过的,有剧毒,吃了会死。的确,小孩子好骗,或许是那时的我很容易骗过去,但即使是死也无法阻挡我对那血红的小果实的痴情,还是忍不住摘下一颗,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那又臭又苦的味道和那迷你草莓的身形大相径庭。
地莓子的体格介于三者的中间,这也是我尝到的第二美味,这家伙通常在山坡地坎边上安家,虽也是草本植物,却算个棘手的草本,茎叶上布满的毛刺不太大,却足以让不小心的家伙尝到苦头,而它的“甜头”通常为橙黄色,酸酸甜甜的味道别具一格。果实像桑葚一样并不是一整颗,而是很多细小的水珠一样的小颗粒紧凑地组合而成,也许蛇泡儿保护自己的方式是牺牲小我来恶心伤害她的人,而地莓子的自保方式简单直接多了,仿佛在对入侵者说:别惹我,当心蛰到你,为了为数不多且酸大于甜的丁点儿果子不值当。
比起前面俩货,栽秧泡儿才是个厚道的刺美人儿,之所以叫这名字是因为每年插秧时季,在山林里、在山地边,她的枝头挂满了红灯笼一样的果实,虽说身上的刺并不比地莓子和火棘少,但想起那汁多味美的大果子,即使上面长的全是钢针也不为过。为了尝到这山间最为美味和多产的野果,我和小伙伴们合作才能减少流血事件发生,不过即使被尖刺划破皮也无所谓了,痛也就一会儿,当尝到那难以用文字语言形容的味道后,猫抓一样的刺痕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大人们在田间忙,小伙伴们在山林忙;大人们在为生计而相帮、为劳累而分担,而孩子们在分享着美味和快乐!
④.拐枣和野地瓜:这两个物种是我印象中所见最少的,只和两个地方、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拐枣是在九姨曾住的小山坡上见到她为我家去摘来泡制药酒用的,其实这玩意儿还算不错,除了略厚和糙的果皮外,酸涩的味道也是独此一家了。虽长相算不上优雅,就像被放在油锅里炸过的粉条一样弯弯拐拐,听大人们说这东西怎么怎么的好,是一味难得的好药,说实话,对这种野果,它本身对我的回忆价值并不很大,它只是打开关于一些人、一些事回忆之门的钥匙。每次想起或看到拐弯,回忆起的是离婚后从呼和浩特来到老家找了个老实的村里男人二婚的九姨,带着比我小两岁的大女儿和还没上幼儿园的小儿子。开始了那几年的贫苦日子,不幸的是此后不久小儿子在路边玩耍时出车祸夭折了。之后因为种种原因再次离婚后又回到呼市和一个牧羊的哑巴结了婚,她的人生经历在我这里就这么几行字几句话,就像拐枣那几道弯几个拐的果子。但其中的味道如何之酸涩,全然只有尝过的自己才深有体会并终身难忘。
而野地瓜是在二姑家,在她抱养的小女儿带领下,我才第一次见到和尝到这种迷你的超小号地瓜(我家乡叫的地瓜可不是指红薯,而是豆薯/凉薯)那次是在她家后面的采石场一片荒草丛里扒出来的,好像其它还有几个隔壁的野孩子一同,记得那贴着地长出的枝叶下,得用尽吃奶的劲头才能拔出下面的瓜,有的带了竹片来锹,而我算这群孩子里最小的,也是最笨的,用手扯不动就用手不停地刨,不过大哥哥大姐姐们一番辛劳后带着胜利的果实总会或多或少地匀些给我,大家哼着跳着跑着,嘴里的野地瓜咬起来还有些泥沙的味道和嚓嚓的声音。
5.野茄子和臭牡丹:
这俩植物是紧接着上面的回忆,因为它们都是关于二姑家的回忆。
野茄子这个名字是一次偶然在网上见到图片和介绍才知道之前一直以为是二姑所在的那个山村所特有的奇怪野果。每次去她们村的路边总能见到很多这种叶子上长了几颗长钉一样硬刺的植物,它们的果子圆得像乒乓球,青黄的颜色上面满布着歪歪扭扭的条纹,在那时我的眼里这简直就是来自外星球的神秘植物,生怕被谁发现,走在奶奶后面环顾四周,贼头贼脑地摘下一两个藏兜里,如获至宝般激动无比,虽然也吃过一回,那种味道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又苦又辛辣,现在也很难有机会再去找一颗尝尝了,就算这一段写得不够严谨吧!
关于二姑家的回忆,说到植物不得不提她家东北侧那片野林子里的一种看起来挺漂亮却臭味远扬的花,而这种花又让我不由地想起了一首叫《中华民谣》的歌曲。那时候听歌用的是磁带,就那么几首放来放去,声音倒是传得比那花的味道还远。放歌的是姑姑家的其中一家邻居,那时家里头能装上一部座机,买上一台装了几个大喇叭的磁带机可是相当大款和时髦的。所以我听到的是欢快和记忆,而那时放歌的却不全这样,或许掺杂了些对虚荣的爱慕吧!
至于为什么就唯独记住了这一首,可能和开头的那句“朝花夕拾”有不小关系,虽然那时还不知道有八字胡的鲁迅先生此人,却不由想起房后那片野花,那片生长在阴暗潮湿的林间,散发着恶臭的野花,就像一位长得雍容华贵的名门望族落难于此,被环境所困,几个月来一直无法洗澡,穿着已被风雨摧残的破旧衣裳。我不忍同情地摘下一朵,心中对它们说:虽然你很臭,但我仍然喜欢你们。我不是苍蝇,我只是个怜惜玉的人。
6.黄花和那些让我曾忘忧草的草:
①.黄花草,又叫忘忧草,在奶奶家门口和东侧的庄稼地边都有种植,它的叶子并不起眼,就像山寨版的兰花plus叶,也没什么香味,就像塑料花一样,只是花儿异样的美,美轮美奂都不足以形容我对它那美貌的赞赏。我最爱的是它那橙黄里透着几丝淡淡的粉红花色,在花芯、花瓣处这种颜色的过渡如同光晕一样漂亮极了。盛开的花型绽放得那么放肆和张扬,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像一根即将上膛的子弹,青绿色里透着微微的黄,也许这也是奶奶叫它金针花的缘故吧。放假的周日要是爸妈去远山处干活,奶奶便会让我帮她去摘一些来煮面吃,那味道又嫩又微甜,配上面条真是香甜可口的绝佳拌菜。要是再撒上一小把奶奶在灶龛里放的自制豆豉团加上一小盖陈年老豆油,那味儿就更是“不摆了”。
②.血皮菜:在我老家,但凡炒猪肝,必加血皮菜,就像番茄和鸡蛋的关系一样铁,不知全国其他地方是不是也如此。记得小时候的我对猪肝味的感受如同吃泥,对啤酒的味觉像是潲水,一桌酒菜唯独血皮菜让我越吃越觉清爽。若是凉拌,那颜色和鲜味更是安逸,在佐料的渗出作用下血红的菜汁和着香喷喷的米饭…写到这里我情不自禁地吞了一下口水也许是我肠胃自小不太好的缘故吧,对油腻的肉类不太喜欢,对凉拌粉叶子菜吃了倒是觉得很开胃和解腻,也更容易消化,比如红苕的嫩叶、南瓜的绒尖、还有小牛皮菜,不过它们里面生命力最强的还得属血皮菜,只要掐一根它的茎叶往地上随便一埋,到次年便会长出一大丛。
关于血皮菜,不得不提一次亲身见闻:有一个乞丐来到家门口,他说没说话我忘了,母亲说了什么我也忘了,只记得她给了他冒尖的一大钵饭,上面盖满了为午饭准备的凉拌血皮菜,乞丐不好意思地接过去,蹲在屋外的小门口墙边饿狗吃屎一样,不一会儿就吃完并舔得一粒不剩。
也许正是那次见闻后,我才喜欢上血皮菜盖浇饭的吧!
③.幸运草:不知道这家伙该算是三叶草还是四叶草,至今仍搞不清这个问题,特别是听别人说三叶草里找到四片叶子的/还是说四叶草里发现三片叶子的?又还是两者皆是幸运的呢?
至于幸不幸运,我和小伙伴们倒并不在意,那时我们喜欢的是那桃心形的绿叶和它那一碰就炸裂的种子。我们生活的年代是大头儿子小头爸爸、小糊涂神和哆啦A梦的年代,所以对那极度对称的几瓣心形叶子充满着幻想,摘一把跑到高处,一片一片地往地上扔,看着它们慢慢地飘落,想象着要是自己能变得像蚂蚁一样小该多好,那样就可以把这叶子当作降落伞,乘着风,游荡在Jay唱的那蓝天边!
成人后,总都说好奇害死猫,而我们这群山村野孩子对一切未知的东西充满着好奇,面对未知的好奇成了我们最本源的勇气和快乐,比如拿一把伞爬到平房顶,往房屋背后的菜地里跳,虽然摔得很痛,甚至被家长得知后揍得鼻青脸肿,但那种对美好的幻想和尝试始终不会停止,用现在的话叫:生命不息,折腾不止!
也正因为如此,但凡管它能不能吃的东西都习惯性地塞嘴里尝一尝,这一尝才知道,幸运草的叶子酸酸的,后来成了我们几个小伙伴玩游戏时的开胃菜。
④.关于扎耳根和芦苇的一幅画面:
这是我们的方言叫法,标准名字是鱼腥草。在老家的田地坎上成片地生长着,叶子颜色和前面讲的血皮菜差不多,在密集生长的它们面前,那种特别浓厚的香味其实和鱼腥味相去甚远。
忘了是在以前的某处写过还是在脑海里的回忆中萦绕不去,一提到这种纯天然的野菜,不得不提的是我和小伙伴们的快乐回忆,这也包括很多年前那条小河边长着的芦苇。
那些年的某个片段,某些画面深深地烙印在美好的童年记忆中。那是九十年代初,村子里几乎没使用化肥、农药,孩子们夏天在家附近就光着脚丫,出远门才穿地摊上买了很多年的破了又用烙铁粘上的凉鞋,冬天三五三七牌解放胶鞋,条件好的也就白网鞋、回力胶鞋或是母亲亲手做的布鞋。
看到现在的孩子们,几乎全是温室培养的娇弱花朵。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对这句话,在童年这个语境下,我的感受是我们那批八零九零后的光脚岁月,远比现在的运动鞋、皮鞋生活更充满作为人类该有的生机和特质。
我们那时的双脚更爱和河水、泥巴接触,放学的下午或周六周日放假,田地坎上是我们的竞技场,上面长着一年四季都割不完的猪草。大伙儿会三五成群地约好一同背着各自的小竹篓去协商好的地盘割草,因为有的地方别人家看到一群孩子在自家地里割草,那无异于光天化日之下打劫的土匪行径。但生长着扎耳根的田地大家却都默许着,就像是一片公海,可以肆意地攫取,谁先到谁就先得,只要别太出格把人家的地坎田坎给挖得过于坑坑洼洼就行。
割完草,挖好了扎耳根,我们此时的鞋子多半是在手里提着的,割猪草还好,在用竹锹或镰刀挖扎耳根时,田地坎上的泥巴、石砾会往鞋缝里面钻,脱了鞋光着脚丫踩在松软而又黝黑的泥土上,就像在做足底按摩一样,只是磨得多了,脚底板的皮也就又糙右厚。
在我们这个小山村里有一条小河,真的很小,小到我们挽起裤腿就能过去,宽度维持在这个小房间的样子。河的两边常年长满了芦苇,在炎热的仲夏黄昏,满载而归的我们会沿着小河慢慢走到各自家的附近。那时的河水并不清澈,村子里有两家煤窑,排出的硫磺水混入里面,时间久了河里的石头表面附着了一层滑滑的橙黄色物质。河水看起来有些污浊,但我们仍享受着河水冲刷双脚的快感。冬日太冷,我们便摘一片叶子扔里面,沿着河岸追随波逐流的叶片。
现在,这两种草留给我的一幅画面是一群孩子,背着背篓在河边的芦苇丛旁,夕阳就像电视屏幕色饱和度过高而溢出的那种色彩,映出了芦苇随风飘荡的灰白秀发,风里散发着扎耳根的那种特有鲜香,就算闭着眼,只需一鼻子就能确认是它。哗哗地不分昼夜流动着的河水声,始终掩盖不住小伙伴们的打闹声和欢笑声。
⑤.指甲花和胭脂花——花非花:这两种花在我的印象里严格上讲只算草,在秦老师那片葡萄园里,不知从哪儿来的种子,也不知是谁撒到了那片土地里,那长势如同改革开放后沿海地区高楼林立般崛起。花除了有些像一片片指甲涂上了水彩红的指甲油外,笔直的杆茎和对称开伞一样生长的叶子看起来也是不错的一道风景。刚开始出现三五株时还觉得是花仙子一样的存在,放学到家后,邻居几个小伙伴和我都曾一度迷恋上在那几株精灵旁的斜石阶和水泥粗石粉抹平过的水槽上玩泥巴、玩叶子或“梭滩滩板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