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来说,初冬的早晨我的精神分外好。
走出门发现,与昨晚彻夜呼啸的寒风不相称的是地面上只有浅浅一层雪。其时天还没有亮透,一切都笼罩在深蓝中。只有远方飞驰而过的列车发出些许暖色的灯光,但也只是片刻。低矮的苹果树交错着光秃秃的枝桠,似乎在互相拥抱取暖,一直蔓延到平原尽头的群山脚下。白色的不知是飞霜还是冷雾,在树径中盘旋徘徊,最终来到我的面前试探着用凉凉的手指好奇地触摸我的鼻尖。
我几乎以为除了不知躲在何处哇哇乱叫的乌鸦之外这里只有我一个生灵了,可这想法马上被否定了。
有个什么东西出现在不远出的小土丘上,最初我因为它的轻捷跃动而认定是只猫,不过那粗长灵动的尾巴却是猫所不具备的。
“是狐狸啊!”我恍然大悟。
以前听祖母说这里有很多的狼和狐狸,不过后来都不见了,似乎是因为军队在这里设立了个靶场,枪炮声吓坏了它们吧——这也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时过境迁,靶场成了果园,但这些胆怯的家伙依旧没有踪影。
这一只是从哪里来的呢?我想。
它也发现了我,静立不动了,却好象没有跑掉的意思。我看着它,它也歪着脑袋看着我。这时如果有第三者在场旁观的话一定会觉得很有意思:寂静的天地间两个外表截然不同却一样拥有生命的个体在彼此揣摩着戒备着却又沟通着。
风淘气的钻进我的鼻孔,我忍不住打了个阿嚏,马上就后悔了,紧张的注视狐狸的反应。它的身体似乎震了一下,但旋即安详的卧下来,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这家伙是在嘲笑我呢,我自嘲的摇摇头。不过确实感觉到寒意上涌,赶忙回屋去穿大衣了。
当我再次出来时,发现它不见了,心中不禁一阵寂寞。但我很快发现它在果树林里奔跑追逐,威吓停在树上的雪花,驱赶枯黄的残叶,很高兴的样子。
这家伙不会是从动物园里跑出来的吧?我暗忖。冬天对于野生动物来讲是残酷的,有的躲起来冬眠,不冬眠的也会尽量减少活动以保持觅食或捕食时能有充足的体力。但是眼前的这只狐狸好象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不像啊...”我自言自语道。它纯灰色的毛皮只在尾巴尖上存着一点清晰的白,完全和我在动物园里见过的狐狸不一样。
我想我更愿意把它当做是一个旅客,穿越了遥远的地域来到它也不知道是哪里的终点。有时候这种随心所欲也是一种幸福啊。
它幸福吗?我不敢断言,可看着它原地转着圈嬉戏自己尾巴,好象在戏弄一只白色的蝴蝶的身影,至少不会是心事重重吧。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亮了很多,我已经可以看清它时不时向我投来的目光了。虽然有野性和狡黠的成分,却是我见过的最清澈的眼神。
突然它停止了活动,像塑像般的静止不动了,耳朵也竖了起来。有着柔和健美曲线的身体绷得紧紧的,一触即发。
有什么危险吗?
有什么征兆吗?
我茫然的环顾四周,毫无发现。
忽然它轻飘飘却又箭一般的窜了一下,随后一阵叽叽喳喳的尖叫在它的爪下响起。狐狸俯下头叼起了只野鼠,庆祝胜利般的甩弄了几下。
我满怀敬意的看着它。
其实说狐狸狡猾就是因为它的举动往往连人都事先看不懂吧...不了解的东西会觉得危险和恐惧是正常的,但不必因为无法完全了解而产生敌意,因为想看透任何一个生命的心灵都是傲慢的啊...
太阳已经升起,狐狸灰暗的皮毛也染上了金色,它最后瞥了我一眼,转身带着战利品奔向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