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第一次因为一双眼睛喜欢上一个人。

他穿着洁白的衬衫，拨弄着额前稀碎的刘海。

大抵是有些走神了

趁机，我凑过去看了看他桌上的书。

嗯——三岛的《春雪》。

我念出了书名。

“噢？你也看过？”他抬头望着我。

“没有看过。”

他眯着眼睛笑了笑。

我从来没见过他对我笑。

或者说，是那样特地为我作出的、温柔的笑。

“有人说我像书中的清显。”

“是像的吗？”

“还真的不好说。”

“那就是有的地方相似咯。”我打趣道。

他闭着眼睛摇了摇头。用一种自在神游的神情说，

“纸鸢，你知道吗？我渴望纯净美丽的爱，但那些念想让我变得易怒。”

我诧异地面对这样的自白，不自然地躲开了少年的眼睛。这样的话自然是带有很多勇气，那我的回应也应该有几分份量。可是，我该如何拿捏语言呢？

“啊，是的吧，那样的爱……呃，很难得，有没有也难说，毕竟人就是会带有条件地去和别人产生联系。”我越说越小声。

“会有的。只是现在的我还不配得到。”

“那……”

“纸鸢。”

“嗯？”

“如果你早点儿醒来就好了。”

——这样，我就可以早点儿和你说说话。

少年的心思，一时间，和我产生了共感。

是的，我喜欢他。

从那一刻真正开始。

（1）

那是在一个月前，我在恍惚中醒来。

头脑如第一眼看到的天花板一般，空空如也。

在那之后的一个小时内，我就从周围的人那里，接受了一个事实——我失忆了。

连名字也记不住。

我忐忑不安地拿起枕边的镜子。预想着自己是会瞥一眼就扔下镜子，或是惊叫，还是会细细地端详那个陌生的脸。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干净漂亮的脸蛋。比预期的还要漂亮。

——那是我。

但我没有实感。

如果是别人，我或许会喜欢上她。

——可那是我。

我庆幸万分拥有这样的面孔。可要将它与我联系起来，我却有些为难。好像是要和双胞胎的妹妹上床一般，赤裸而又羞耻的。

被一种别扭的情绪缠绕着，我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平静地放下镜子。可内心却翻涌着剧烈的情感——愈发想知道，“我”是谁。

旁边的那位卷发妇女说，“下周一回学校吧。”

于是乎，我回到了学校。

同学们颇为关心，或者说是好奇，想看看这个失忆的人究竟还记得什么。

班主任问了我一些身体上的问题后，又问我“对学习的内容还有什么印象吗？”

得知我一点儿也记不住后，他神情有些失望。不过还没来得及被我捕捉到是何种程度的失望之时，他脸上又显现出一个热情的笑容：“加油，要相信老师，相信同学，更要相信你自己！”

我还正疑惑，为什么学习要相信别人相信自己？难道不相信对我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吗？

但转而被这个念头惊讶到了。虽然继续往深一想只觉得雾蒙蒙一片，但我直觉告诉我，这样的想法不太“温顺”。

我木讷地站着，老师早已经说完了一大段激励的话语。

“慢慢来就行！”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教室。

（2）

经过一个月的观察，班上给我印象比较深的一个是小忆子。那是我的后桌，一个总是笑嘻嘻的女孩。一有空，她就喜欢找我说话。

我能够信任她。因为她的话没有压迫感。

有一次，我问她，

“小忆子，我们以前关系很好吗？”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

“我们以前交流不多。”

一阵失落向我袭来。我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问，

“那我以前和谁的关系好呀？”

她晃了晃脑袋：“你以前总是独来独往的，不太和别人交流呢。”

啊，我愣住了。过去掩藏了太多秘密，那个神秘的过去的我，与活在当下的我，已经是界限分明的两个人了。

我就像是一个不断挖掘别人情节的人。可是每挖一点儿，我就会被那个点滴中的人附体。

小忆子握住我的手，略显激动地说，“但是我们现在开始就是朋友了！纸鸢，你不是一个人。纸鸢，我的朋友！ ”

她的眼睛闪闪的，像是泛起了泪水。

这是小忆子。

我在班里认识并记住的第一个人。

第二个人，便是开头的少年了。

他很清秀，比班里的很多女生还柔美。但相反的，他的眉眼显现出的坚毅，足以证明他的性格绝不软弱。

我最初被他的脸深深吸引。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被小忆子发现了。

“他是桥间。长得很好看对吧？不过你可不要迷上他噢！他已经换了好几个女朋友了。”末了 又补充道，“可他性格很好的。你别被我说怕了。”

我喜欢这样的小忆子。省了我很多需要交流才能换取信息的力气。

我恢复地很快。

文字我还记得很多，这使得我还拥有阅读这一技能。

小忆子给我了一个随身听，说里面下载了很多有声文学，也许对我有帮助。

“听到什么动容的地方，可能就是过去你经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