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不能说,一说就是错。”
事实上,言语的表述片面而模糊,再如何努力地讲述,也不能真切地“全息”呈现全景。
甚至,说出来的话还有“催眠”作用,让人被语言所引诱,而忽略了那些非语言的体验。
是熟悉,不是回忆
我们人生最早的非言语的体验,“成形”于生命早期的非语言阶段,那时,我们的语言程序还没有安装就序,但与世界的互动却已经展开。
这部分程序里,书写的是我们与重要养育人,与周边环境,与自己互动的代码,以及伴随代码刻在程序间的情绪。它虽然无法用语言表达,但却是运行于我们人生底层basic语言。
只是这个语言是隐行的,不予以关注与思考,根本无从发现。
可以说,这个隐形程序最重要的特征不是回忆(太早了,回忆不起来),而是熟悉(无需想起,时时在场)。
在人命早期,以至后来成长的相当时间里,它们都算适应良好,但对每个走进咨询室的人来说,一定是这份内隐到不见,却时时刻刻在发挥作用的程序在一些,甚至许多情境下开始失灵,甚至在带来麻烦与灾难了。
作为咨询师,他们的工作之一,就是想办法让这些内隐的程序“现形”,让来访看到。
“只是我从来不曾思考过它”
也许你会问,来访自己的程序,他怎么会不知道?对这个问题,弗洛伊德曾回答过:
他说:“其实我一直都已然知道它,只是我从来不曾思考过它。“
是的,它太熟悉,与自己相伴太久,久太不曾、不再以及不能再“思考”,以致它的运转已经给自己的人生带来灾难,却看不到而“不知道怎么办”。
咨询师是那个助力思考的人。
这个助力并不太容易。
这是来访的生存策略,用了几十年,要从这种熟悉跨越到陌生,动摇的是安全感,不明就里的自己会动用所有的防御来防范这样的改变。
对此,咨询师通常会借用这样一个帮手:
“对我们不能言语表达的,我们倾向于与他人一起活现出来(enact),在他人身上唤起(evoke),以及/或者去具身(enbody)."
对这句话,我来举个例子。
一个日常对人多半温和,很少与人发生争执的人,在和某个人交往的时候,却总是忍不住声音会变高,气息会变急,忍不住想和对方争上几句,总是有些压不住的愤怒。
这个时候不需要那么快地自我检讨,因为这个状态很可能是被对方”勾引”而成的。
对方的困惑也许正是为什么周围的人对他总是有所”敌意”,而这有可能正是他非语言期时,最主要的养育者或周边环境在他感受中的样子。
当事人一边困惑于此,一边下意识地用自己“未经思考”也“无法思考”的言行把周围的人变成他最熟悉的模样。
这就是前面所说的在别人身上的“唤起”,与“具身”。
体验到此的咨询师,可以通过澄清,解释,确认等方式和来访一起来讨论这部分,帮助他看到在自己的人际中到底在上演什么故事,自己是不是需要换个剧本。
咨询师要做的——不是把道理讲给来访——而是在咨询师和当事人的关系中再现这一点时,去讨论,去看见,同时,用新的关系体验渐渐取代过去的关系体验,而给当事人带来改变。
再强调一遍吧:识别旧戏码,用新体验代替旧体验,这是真正带来变化的路径。
无论对来访,还是对咨询师,对这个故事——既是久久之前的故事,又是当下不断重复的故事——要去讲述,看见,告别,再出发,都不是一段短程旅行。
因为,在咨询中,“每一次言语交流,每一次解释,每一次干预,都是一个人际关系事件,每一方都或多或少地影响着共享的内隐关系,同时又往往出乎意料——因为我们以为是有帮助尝试,其影响可能与我们的打算或期待大相径庭。“
这段路上,我们需要心怀敬畏,细心体会,小心求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