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一鸣带人扫了曾家,把曾越逼得和郑钰一起上山。两人离了镇子,辗转半天往山上走,眼看越走越远,日头西沉,尽入曾越眼中都是荒村孤店、野冢荆棘,满目疮痍。不禁感叹民生疾苦,世态炎凉,往日高王龙兴好宝地,阳帝三巡东盛境,自山南兵祸之后就变成如此满目疮痍。又想起自己这悲惨境遇来,也忍不住泪珠儿往下掉,郑钰看在眼里,也似有万般苦楚说不出,只好闷头赶路。
二人兜兜转转到了大象山上,早就天黑了。打着火把过了一道关,郑钰就拿黑话把人喊来,不一会就有人从上边下来接应。小喽啰瞧见了郑钰高兴的不得了,赶紧就把二人往山上带。
到山上进了寨子,曾越一看,仿佛是个山顶上的村落一样。郑钰一回来,寨子里的人就都出来了,就喊着“郑头领回来了!”端着酒端着肉就去欢迎。
郑钰接过酒碗来,吨吨吨喝了,就问这几日自己不在,寨子里怎么样了。手下对答,无非就是劫一劫官军,继续在山上过快活日子。人群中出来一个黑脸大汉,一个黄脸大汉,带着笑,就跟郑钰抱在一块。
郑钰向他们介绍说,这旁边的曾越是怎么怎么回事。说完大家都跟着摇头,说道这年头都只知老百姓不好活,谁知道这做官的也不好过。曾越心里清楚,这大半年朝廷连俸禄都拖着没发,衙门里都长草了,日子过得是不如这些土匪。郑钰又介绍,说黄脸大汉乃是东山头岭田顺,黑脸的是西山头领张通。
好容易山上来了认字的人,山上就要连夜搭棚起灶,杀头猪来款待新上山的兄弟。曾越现在的心情哪里吃的下东西,但又辞不过,只好跟着一起到聚义厅坐下。
酒过三巡饭过五味,诸位头领都吃的满头大汗,喝的心满意足。黑脸的张通与郑钰说起,说这些日子其实不好过,刚才杀的是山上最后一口猪,其实不打紧,明日里再下山抢就是。
但是郑钰不在的这段日子,张通和田顺张罗着伏击官军,抢来的官钱越来越少,一来这些官军也越来越穷,而来也不知是换道了还是干脆不走了,旧官道上都开始长草了,蹲两三天连个押解犯人的官差都找不到。眼看要饿肚子了,就去抢富户土豪,乡间的小土绅倒还好,大土豪的院子内外都有壕沟拒马,家奴院工端着火铳在墙头盯着,有几次下手招来一村子人端着正经刀枪开打,这年头,土匪也难混。
郑钰听罢,言道难怪关一鸣欺压百姓有恃无恐,只怕在整个神州乡里都是这样。这么看下去,要么能搞来田产地业,咱们寨子自己也挂上千倾牌,要不然就只能远走高飞。这么下去,神州的官绅一定要发兵剿匪,只怕大象山的几个山头也不是能长久容身之处。
几位头领讨论良久,最后郑钰出来说,如果高州附近呆不下去了,还可以带着寨子往北迁,在寒古找地方落脚,一来寒古山区广大,官军没地方找;二来,寨子里的人马还是有几杆枪的,到寒古去除了抢官军之外,去抢山里青狄部落也能过日子。田顺听罢叫好,正因为自己是万庆府人士,对寒古南边一带非常熟悉。
几人商量罢,郑钰决定往万庆府跑一趟,熟悉熟悉地面,联系联系道上的兄弟。不过此事还不急,近日京城里皇上六十大寿,通天府全府上下开庙会,去万庆府刚好顺路去趟京师开开眼界,如果能偷出一两样贡品,留下一个“郑德钦三盗夜明珠”的佳话就更好了。
过了几天平淡日子,也把曾越安定下来了。郑钰打点行囊,准备上京城去,田顺身体有佯,不变出行,留下张通看寨子,郑钰自己带着三个手下就下山往京城去。
高州离京师很近,郑钰下山租了马车,舒舒服服地坐了一天一夜也就到了京郊。
郑钰在京郊的坠案山上就远远瞧见了京城通天府。通天府南边傍着坠案山,西边倚着玉藻湖,东边平地上高出一块巨大的平地。听当地人说,阳祖帝当年想要在此建一座通天巨塔来帮助自己成仙,但是工程过于浩大,直到阳祖帝驾崩也没有修完,后来在阳朝又修了三代,在四国时期也断断续续地修建,都瓦人统治时期也仍然在继续修建,直到吴家人当了皇帝,才正经放弃修建通天塔的计划。通天塔断断续续修了一千多年,也才修出一个土堆地基和部分石头的第一层。现如今巨大的土堆上是东海国太庙和天坛建筑群,现在叫做通天山。饶是如此,通天山也占了府城一半多的面积,更比皇宫里的敬天塔还要高,土堆上如今草木丰茂,甚至还有鸟兽穴居其中,俨然就是一座大山。
进了城,郑钰大失所望。本以为能看到什么新鲜热闹景象,却没想到进来一看也不必高州热闹多少。街上偶有唱戏的,杂耍的,卖小吃的,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庙会而已。所兜售的小吃特产也跟高州的差不多。
郑钰看了扫兴,几条比较热闹的街上转了几圈就觉得厌倦了。此地作为皇城帝都,房子街巷倒是漂亮,也有不少格局的大宅子大院子,那都是朝廷大员或者哪个亲王的府邸,走近了兵丁拿刀赶你,也没什么意思。
找了个客店,叫做京升客栈,是帝都有名的客栈;一来交通便利,就挨着大马路,二来店面大,干净漂亮,照顾地周到,后厨手艺全州闻名,三来名字好,来京城赶考的举子与刚上任的京官都愿意讨个好彩头,在这里暂住。做郑钰这一行的,来钱容易,花钱的时候手也松。住下来,要了一桌子好菜好酒,这才提起郑钰的精神来。虽然街上没什么意思,这桌菜可做的讲究,一来是郑钰舍得花钱,其次毕竟帝都是帝都,住的都是讲究的主,住的都是挑剔的食客,这桌子菜可比高州乡下那个农民菜强多了。
京生客栈这两年人烟寥落,为大势所迫,生意不好。也就这一阵子赶上皇上大寿,有外地来看灯的,或者小地方来祝寿的官员宗贵,暂住在京升,这两天倒还挺热闹。有钱有势的大人物都住在成立的府邸或者是城外的庄园,不会往这客栈里住。
郑钰叫了一桌子菜,纵然自己胃口大,却也一个人吃不完。除了自己手下人跟着一起吃以外,也招呼店里别的客人一起来。一桌子做了十多个人,除了自己手下人,还有一对上贡来的,一个司祭带着五个民夫还有俩侍卫。这一伙人也是今天刚到店里来,民夫挑着上贡特产满头大汗,领队的司祭也是抠门,不愿意掏钱给手下人置办一桌好菜,给了俩铜子让他们上外面吃大饼喝凉水去,郑钰看不惯,就一起招呼这队人坐下一起吃饭喝酒。
席间吃菜喝酒,郑钰乐意多交两个朋友,就聊开来去,只听这队人口音不似中洲一带,就问是哪里来的。
带头那司祭,长得是心宽体胖的模样,说自己打威江而来,是供奉上道天尊的乐源寺来的,自己是乐源寺的侍主,天讳叫做乐听,奉威江王之名前来给皇上祝寿,带了一车威江特产,卸在后院。郑钰道原来是远道威江而来的朋友,赶忙上前敬酒,只是心中奇怪这个司祭。别人家的司祭都是扎个发髻戴个纱网巾;这位司祭扎个后马尾辫就这么披着,打扮不太寻常。
自己和手下人嘀咕一番,手下人拿方言与郑钰说,这是供奉上道天尊是南方独有的,只因为郑钰没有去过南方因而大惊小怪。这一派与其他尊派差别甚大,从礼仪、教条、再到服装都截然不同。
乐听抱怨道,说自己虽然打着威江王的名号而来,却是寺里自己出钱。现在一时间周转不灵,来了还要拿着信函管城里的善人要钱。这顿饭皇上寿诞过了,就一定要给郑钰请回来,还要回去把郑钰名字刻在庙里的功德碑上,。
郑钰说大可不必,不就是一顿饭,多交一个朋友就回本了,郑钰不把这当个事,问道名字,就编了一个郑久年的假名字说过去。那边乐听问,久点兄是不是也是为了祝寿而来的。郑钰当然不能实话史讲,就说自己是高州乡下的大族绅,世代沐浴皇恩,就挑了几件宝物想要来到帝都,进献给皇上,顺便来帝都玩一玩。
乐听听罢摇摇头,说这可不行。皇上岂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乐听掏出一块腰牌,上面有威江衙门的官印,乐听说须有此物,才能进到皇宫中去。郑钰一听就来了主意,心道原来如此,那晚上出去偷几块牌子再偷点贡品,乔装打扮一番不就能混进去了。
又转念一想,觉得不行,这牌子一块对一块的,丢了人家岂有不上衙门的道理?这下该怎么办。。?
正邹眉头的时候,乐听说久年兄不用担心,一路上路途遥远,有几个跟来的身体不适,留在桥州休养。托自己把牌子带过去,一起记载寿账上,恩荫子孙。不妨就将这几块牌子托付给郑钰,让郑钰装作随行的下人,带进皇城玩一玩,倒也无妨。
郑钰喜上眉梢,心说上皇宫玩一趟不耽误正事,就满口答应下来。乐听倒说,只是这几块牌子级别不够,也就到西门楼里边转一圈,皇上那得是至少亲王和封疆大吏才有资格上去拜。郑钰说这倒无妨,千金龙体岂是自己这样的肉眼凡胎能参拜的,能上西门里转一圈就够自己回去吹嘘一番。两人有说有笑,就把这事给定下来了。夜里郑钰换上夜行衣,出窗户上房梁,一路飞檐走壁,偷了几件珠宝首饰,充当自己的祝寿的贡品。
又过了两日,到了皇上过大寿的日子,帝都一下子就热闹起来。玉藻湖上各色彩妆游船上没日没夜地唱大戏。各王家府邸都摆下庙会引得百姓上街游玩,富户豪绅设下粥棚施济穷人;大太子吴松亲自骑马出宫,带着三百金龙御军,各个盔明甲亮,举着金瓜钺托天叉各种礼器,巡视帝都;后面跟文武百官;之后是帝都庙里宫里的各色司祭主祭,捧着钵念着经,马车拉着香炉,香飘十里;再其后是太监宫女,手里托着金银钱、各种皇家蜜饯糕点,遇到穷人就施舍钱财,遇到小孩就赏赐甜点;前后都是鼓乐开道,歌舞相随,漫天洒彩,好一幅皇家气派。
乐听起了个大早,叫上郑钰要去上贡。个个都洗漱干净,换上新衣服,就去皇城上贡。就看皇都西门楼堵得个水泄不通,上贡的队伍排了几里地长,一家一家地登记。贡品堆得有小山高。
半天才到郑钰这队人马,乐听说自己是威江王所差,出示了牌子,就带着大车往皇宫里拉。过了两道卡,兵丁们搜查有没有带兵刃违禁品,有看郑钰几个人不对劲的,不过塞点钱也就过去了。慕名而来上贡的人很多,更有不少老百姓想办法想混进宫去开开眼界,只要没带着兵器也就不管了,根本管不过来。
到了宫里,西门楼离中宫还有两道卡,是个瓮城。纵然是个瓮城,郑钰也是眼看不过来,各种有钱人还有他们的贡品就不提了,就这皇城也不是地主大院能比的。皇城古已有之,自阳朝就有了,后来这个皇城是都瓦天兵在阳朝古迹上建成的,现在又经吴氏东海一百二十年数代帝皇扩建,有了今天这样,就看这皇城:既有祖阳之古朴苍劲,又兼具都瓦之大气浑雄,更有当朝的灵韵竣奇,宫阙林立,斗拱如叶,宫墙如涛;雕梁画栋,欲穷尽天下匠心;飞檐勾连,盖过那崇山峻岭;楼宇冲天,便要向天帝邀功。
郑钰看了半晌,就觉得自己浑身颤抖,与这些奇美的宫阙比起来,自己有如蝼蚁一般,此时若有皇帝在眼前,郑钰这山贼也忍不住要下跪。
城门里有专门点贡品的官,这边乐听卸了贡品,就递祝寿函,然后签字画押,威江省威平府信浦县乐源寺某某某、某某某。。。带多少贺礼。。。值多少钱。。。。都点清楚了。那边回乐听等人一人一盒糕点,还有一封宫里开过光的回信,这就完了,心意皇上已经收到了,可以走了。
郑钰无意间听人说起,中宫那些王爷们上贡的东西,个顶个的价值连城。就听说益亲王爷送的是一坛古酒,是当年都瓦天兵刚攻下万庆时候埋下的酒,距今已经五百多了。郑钰别的没听见,就听得这个。郑钰不算一个酒鬼,但也好馋酒,这一听一来把馋虫勾上来了,二来到帝都就是扬名立万来的,不如再往里走走,看看如何。。。想着,郑钰就要去向旁人打听关于这酒是怎么回事,就被乐听拉住,拉着往外走。乐听说这皇宫内苑还是看得紧,规矩大,进来看一眼就得了,少在这里停留,就拉着郑钰出去了。
郑钰不甘心,出了宫门。假托要自己去庙会上玩一玩,就辞别了乐听,相约晚上再见。就自己走了。走两步又回到了宫门外,趁着人多,郑钰偷来一张牌子,从另一个闸口混进宫去,寻了一处没人注意的地方,翻上房去,越过宫墙就来到了中宫。中宫广场上太监宫女来来往往,都在忙。郑钰下了房,信步闲游,一来郑钰穿的衣服不错,二来演技棒。郑钰按压这心里激动的心情,背着手,迈着大方步在游廊里信步闲游。有人问,就说自己是哪个王爷派来的,太监宫女倒也不多问。
郑钰心说瞧一眼皇帝老儿去,就问周围太监皇上现在在何处。太监道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大概在后宫某处休息吧,就问郑钰想干什么。郑钰直言不讳地说自己受王爷托,要亲自进献珍品文玩,提前其他王爷,好讨皇上欢心。太监听了直骂郑钰不懂事,那皇帝岂是你能见的聊了的?更何况晚上寿宴开席之前皇上也不见任何人,有寿礼通通送到正礼宫去,那边有人清点保管,或者干脆掖着叫你们王爷等晚上送。郑钰谢过太监,便问拿在正礼宫在何处,太监一指远处一个热闹所在便是。
郑钰来到近前,也都是来送寿礼的,不过那级别可比乐听高多了,都是哪个王府的管家,哪个将军的子侄,哪个亲王的近人,都把东西送在正礼宫,等晚上一起呈上去进献给皇上。这也都是没资格或者没条件见皇上参加宴席的,真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帮人,都还要等酒席上当场送。
郑钰过去,甩着下巴就问,这里是正礼宫啊?
那帮人一看,这谁啊这么拽。大伙都摸不着头脑。就有当差的太监问,问说大人是哪府派的人?
郑钰一瞪眼,你管得着么?
就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嘀咕道,准是方总督派来的。
那边当差的一拍脑袋,赶忙道说自己有眼不识泰山,早听说方大将军手下一等一的近侍要来,一直没等到,现在可来了。旁边那些个进攻的,有的就说没错,这准是将军府的何大人,就上来握手,说以前还跟何大人喝过酒吃过饭,要来嘘寒问暖。
郑钰就坡下驴,哼道说你们几个到还有眼力界。就问府里上贡的东西怎么样,那边会说,除了方将军到时候亲自呈给皇上的东西都在这里了,您进去点点吧。说着就给郑钰带路。
郑钰进到殿里,就看这正礼宫原来是供奉明典天尊的,现在暂时用来存放贡品。郑钰溜达了一圈,满眼都是珠光宝气,看的眼睛冒烟,真想拿两件回山寨,就是身边太监跟得紧,不好下手。装模做样看了一圈。
殿里的守卫看郑钰脸色略有不悦,就把太监喊过去,问是怎么回事,然后把太监训了一顿。太监回来,满脸堆笑,就说自己新来的不懂事,请何大人慢慢看吧,有什么需要就叫外面的人来,自己先出去帮忙,那守卫也跟着出去,留郑钰一个人在殿里。
郑钰闹不清楚怎么回事,反正事到如今,慢慢看吧。有些东西用盒子装着也不方便拆开,名人字画也看不懂,就拿些小东西。就看有一杆精美的千里镜放在架子上,上面写的是哪个南方大员送的,郑钰心说不错,就揣兜里了。
转了两圈郑钰发现一个意外之喜,看一包装特奇怪。郑钰忍不住拆看一看,竟然是一壶酒,就看标签上写着是益亲王送的。这可就怪了,按理说益亲王今晚得出席寿宴啊,这壶酒最好就是益亲王自己端上去,给皇上满上才对,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那也不管了,反正掉谁脑袋都掉不了我郑钰的脑袋。郑钰揭开盖子,就看里面是金黄色的酒浆,异香扑鼻,直叫人醉,乃知道是上好的都瓦香酒。都瓦香酒是用都瓦国本地产的一种植物酿成的,中州地长不了这种植物,所以每一瓶都瓦香酒都是打都瓦国运来的。都瓦人都消失一百多年了,这些都瓦酒是喝一盅少一盅,每一杯都是价值连城。更何况这壶五百多年历史的绝世佳酿。
想到此处,郑钰端起酒壶来,一饮而尽。
放下壶来,郑钰心里就冒出一句话---不虚此生。转头来就把重新壶包好的,照原样摆回去,赶紧出了正礼宫。郑钰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继续呆在皇宫早晚暴露,不如早点回京升客栈,一边打酒咯一边等有——人喊不好了,皇宫遭贼了!
一路无书,转回到了京升客栈,用过晚饭。乐听请郑钰到雅间喝酒聊天,俩人就帝都几日的见闻奇事说到天下大事,各抒己见,十分尽兴。郑钰不由得对乐听心生好感,觉得这朋友讲义气又有意思,值得一交。只是到了明天早上乐听便要带队回威江,而自己也要忙正事去了,自此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再相见。
正想着,郑钰觉得不大对经,肚子不舒服。就暂辞乐听去上茅房。到了茅房,退下裤子,却也解不出来,反倒是肚子越疼越厉害,从肠子疼到胃,从胃疼到胸口。郑钰俯身下去吐了几口,却也不见好转。自己打出了皇城,就去庙会上捧着瓜果点心看戏去了,也没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保不齐是酒有什么问题,也难怪,五百多年的酒谁知道有没有变质什么的。喝的时候倒也没尝出什么不对,就这样的酒也敢给皇上上贡,益王也是心大头铁。
郑钰漱了漱口,又回去和乐听喝酒,心说寒暄两句回去睡一觉就好。到了雅间,坐下和乐听说了两句,正起身要走,腹中一阵剧痛,被人打了一拳相仿,郑钰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乐听吓了一跳,上前扶起郑钰,就看郑钰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点点滴滴从额头上掉下来。问怎么回事,郑钰说自己上庙会吃坏了东西,并无大碍。
乐听看了这不像是没有大碍的样子,赶忙扶着郑钰到炕上躺着。就说自己在乐源寺也学过医术,平日里也给十里八乡的病人出诊,教郑钰不要担心。乐听取出几副丸药来,给郑钰服下,说是随身带的解毒镇痛的丹药,出远门难免有个头疼脑热的,要带着备用。
但郑钰服下去半晌也不见好转,郑钰自己是明白怎么回事,想回去躺着。奈何腹中剧痛,四肢无力,根本没法下床。乐听越瞧越不对劲,就追问郑钰到底吃了什么,郑钰就说在庙会上吃了蜜饯味道不对。乐听心生疑惑,这家伙回来的时候半醉不醉的,嘴里都是酒气,谁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就安抚郑钰,让他不要走动,自己出去叫郎中去。
郑钰喊道万万不可,这不就等于说自己投案了嘛?这话可不能跟乐听说,乐听疑惑,说再不交郎中来怕不是要出大事。郑钰强挣扎做起来将乐听拦下,说不需要那么费事,扶自己回去躺一会就好了。乐听可不这么想,扶你回去万一出点事情你死在自己屋里,都知道请你喝酒,那还不得抓到我头上了,那可不行,必须得在这间屋把事情弄清楚。
乐听道,不叫郎中也行,但要郑钰好好说说自己到底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好让乐听上药房抓药开方子。郑钰支支吾吾半天讲不清楚,乐听越发疑惑,觉得此时不简单,把眼前的酒菜都倒了,又检查缸里的酒,乍一看是没什么问题,有屋里屋外检查一通,也没看见什么。
回来一看,郑钰扶着门框要往外走。乐听觉得此事不简单,好言相劝把郑钰扶回床上,言说要去取药,去翻自己的兜子。郑钰其实腹痛缓解了一些,但是头疼脑热,气息不顺,四肢无力,仍然难受的紧,要向乐听讨水喝。乐听接了一杯水给郑钰喝下,郑钰刚放下杯子,就被乐听掀翻在地,擒住四肢,明晃晃的匕首就按在郑钰脖子上。
乐听小声耳语问道,郑钰到底是什么人,从一开始请客吃饭乐听就觉着不对劲,到底怎么回事讲清楚,不然就别怪出家人下手不留情。
郑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乐听擒住,才发现这乐听手上还有功夫。奈何匕首顶在喉咙上,郑钰不敢叫唤,只好一五一十地说了,说自己潜进宫去,喝了益王上贡的香酒。
乐听听罢一声,真有你的啊郑久年!就想把他押住了交往官府,转念一想,把他交官府难免牵连自己,毕竟牌子是自己给的。其次,香酒这玩意哪有什么变质不变质,埋好了放上三五百年不是什么问题,无非就是风味变了而已。这么来说,怕不是酒里有毒,益王要毒杀皇上。益王是永禧皇上过继来的皇子,永禧给方镇涵罢免了之后为了安抚永禧这一脉的皇亲给他封了个益王,另立了当今景秀皇上这一脉。按理说,益王才最有资格当皇上的,他要杀景秀皇帝,说得通。
这么一想,乐听更不能把刀放下。自己与郑钰有所牵连,放走了他到处乱说招惹是非可不行,只能下手把郑钰杀了,然后伪造现场抛尸荒野,自己赶紧想办法逃脱干系然后回威江。乐听叹了口气,就说本想和郑钰交个朋友,谁曾想郑钰太有能耐,如今只好痛下杀手,也是无奈之举。
郑钰听了心说哪门子倒霉事,就说到你若杀了我,就让全山寨的弟兄去威江追杀你。说事到如今也不瞒着了,自己就是高州大小金寨的山大王郑钰,手下有弟兄万余人,驰骋高州数余年,杀了郑头领的后果,你个小小的庙头可要想清楚。
乐听听罢,发现原来是这么回事。郑钰这伙人也算是中州闻名,一路上就听官兵提醒自己说不要让大小金寨给劫了,却也万万想不到这山贼头子这么没溜,竟然就在自己刀下。不过郑钰说的到有道理,杀了郑钰确实不好办,不妨留他一条命,王爷还用得着。
又看郑钰这会儿脸色好了不少,乐听明白了。酒里确实有毒,但益王也不至于说傻到当堂毒死当今圣上。景秀皇帝年事已高,身体不好,常年卧床,指不定哪天就驾崩了,这一杯毒酒服下去,过了半天才会发作,酒中毒性不大,只起到引发皇上身上病根的作用。这样一来哪怕皇上驾崩了,也是被认为是病死,而郑钰这大小伙子身体壮实,硬抗毒性也无大碍,修养十天半个月就好了。
乐听问郑钰想不想活命,郑钰咬牙问说怎么讲。乐听说若想活命,随他去威江王府走一趟,王爷有请。若随他愿,加官进爵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若不随他走,当场就结果了卿卿性命,其实选不选,也由不得你。说吧将郑钰绳捆索绑,藏在房间里。乐听又伪造了一封书信,给自己的侍卫潜入郑钰房间放在桌上,就说自己有事,需要紧急回到山寨,又留下几枚金元,让手下人花着玩。郑钰手下人素来知道郑钰就这没溜脾气,倒也就相信了,拿着钱在帝都花天酒地,深信郑钰已经回去了。
这帮人哪知道,下一次再见着郑头领,早已是风云变幻,物是人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