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出走半年的常乐,其实,并没有走太远。他在市内找了一家小型汽车修理厂做起了学徒工。他和老板说:“我可以不拿工资干活,只要提供食宿就可以。”这年头还有不拿工资肯干活的人,老板简直乐颠了,当即收常乐为徒,并答应每月发五百元红包。
这家小型汽车修理厂座落于城乡结合部的路边,一共有六位修车师傅,年龄都比常乐大。平时无事,几位师傅就聚在一起谈天论地。这时最年长的老吕师傅总会叫上常乐“小伙子,快过来,休息一会儿。”
这时,常乐就会淡淡一笑“忙好了手里的活,再歇。”
别看常乐是新来的,工作量可不小。白天打扫卫生,为师傅们跑腿。夜晚打更看门,不能离开。需要买些生活用品时,白天师傅们上班,只要不忙,常乐可以随时出去。
本来厂里有一个年老的打更师傅,因家里有事,上个月就回老家了。老板正为没有看厂子的人发愁时,常乐不请自到。
世间的缘分就是这样,没有预约,没人撮合,就这样遇见了。
常乐最开始不敢住在修理厂,毕竟夜晚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他怕有事应付不来,也嫌弃厂里的住处太简陋。老板说:“这里除了汽车,机器零件,没有其它值钱的东西,还有防盗门,安全系数很高。”
“年轻时吃点苦算不了什么,等你掌握了修车技术,‘钱’途无量。”老板一边踱着方步一边给常乐上课。“现今社会,车是人们出行时重要的代步工具,年轻人结婚后几乎家家有车,车多就给修车市场带来了繁荣。”
“好好干小伙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才高兴呢!”
“一个快七十岁的古稀老人都能干的活,你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还不如一个糟老头?”老板最后这句话击中了常乐的要害。
“你有选择么?”常乐问自己。
“没有!”他在心里自问自答着。
路是自己选的,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怕什么啊?那一刻,常乐的勇气和坚定的语气一起迸发出来,“我可以!”这三个让常乐引以为傲的字成了他日后修车技术突飞猛进的动力。
当你说:“我就是要做这件事,多困难我都不在乎”时,老天爷就会开始支持你。
常乐在简易的打更室住了下来,他白天很少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师傅修车,给师傅打下手。在每天的观察中,常乐发现了不同型号的车相同与不同的地方。
在载货汽车、自卸汽车、越野汽车、轿车、客车、专用汽车,牵引汽车及半挂牵引汽车中,常乐尤喜欢轿车。他知道他不可能把所有汽车的维修技术掌握通透,不如选定目标,先从修理轿车开始,再慢慢融会贯通。
确定目标以后,他开始在夜晚无人的时候一字一句分析自己买来的书籍,《汽车原理与构造》《汽车维修从入门到精通》《汽车维修技能》等等,只要与修车有关,他都爱不释手。边看书边去厂里停放的汽车旁对照探索。
时间放在哪,收获就在哪。常乐对修车的痴迷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技术也在不断进步。他很少走出修理厂,二十四小时与汽车为伍,甚至忘了他还有一个尽在咫尺的家以及整日为他牵肠挂肚的爹妈。
时间久了,他对轿车的了解就像熟悉厂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闭上眼睛就能感知不同物品的存在状况。而这一切,他从未流露过,他还不知道他懂的理论和心里感应的实践用在实物汽车上,到底会怎样?
机会终于来了。一天师傅老吕要陪媳妇去医院看病,请假一天,恰赶那日厂子特别忙,有五六台轿车需要处理,老板急得团团转。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耽误不得。老板只好把常乐排上阵,不求修好,做个架势也好对客户有个交代啊。
常乐也没想到,这一上阵,老板的下巴差点没惊掉下来。
客户说自己是新手,车门玻璃在升降时,有轻微的“嘎啦”声,不知何因。常乐一听这不小事一桩么?就帮助客户把车门玻璃的密封胶条和滑道绒槽内的沙尘清理干净,一边清理一边说,“主要是北方风沙大,细小沙砾和灰尘会残留在车窗缝隙,及时清理就好了。”
第二个客户说汽车在转弯时车身过分倾斜。常乐一边帮客户分析了原因:可能是悬架链接部位有松动,也可能是悬架弹簧局部有损坏,一边认真仔细地为客户处理好。
开进修理厂的八辆车,常乐一个人修好了四辆。当他轻松送走四位客户时,那几个年长的师傅还在忙碌着,满头是汗。
“天才,你是修车天才!”老板赞美着走过来拍拍常乐的肩膀,“我捡到了一块金子!真是太幸运了!”
所谓难者不会,会者不难这话一点不假。常乐经过潜心学习,再一实践感觉修车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难,只要用心就没有排除不了的故障。这次初战告捷给常乐增添了无限的自信。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那是天赋。常乐的天赋是修理汽车,他喜欢汽车也愿意专研。他为自己之前蹉跎的岁月感到惋惜,也为自己赌气离家感到愧疚。
现在他可以自信地站在爸爸妈妈面前说:“我可以!”
常国接到乐乐电话时,正在病房里等待着检查的结果,儿子的声音让他忘记了自己是在医院。
“乐乐?是乐乐?!……”常国再也说不下去了,电话里是常乐平静的忏悔。
“爸爸,对不起,我不该现在才给你打电话,让你为我担惊受怕。”
“你和妈妈可好?我挺想你们的,我和你们在同一城市,我现在就回家。”
常国又出现了幻觉,乐乐要回家了,乐乐真的要回家了么?他顾不得等结果,抬腿就要赶回家。魏哥刚好进来“兄弟,急什么?结果要下午才出来呢!”魏哥的话像是说给一个不相干的人,常国看都没有看魏哥一眼,撒腿冲出医院。
不明就里的魏哥懵懵颠颠地追了上去,“怎么了?兄弟,要去哪啊?大夫不让随便离开医院的,你听见没有?”常国就像没有听见一样,大步流星往外走。这可急坏了魏哥,“怎么回事?精神还出问题了么?”魏哥嘀咕着不再追问,情况也不允许他多想,他紧紧跟在常国后面冲出医院。
出租车把魏哥和常国带到了常国家楼下,“乐乐回来了!”常国忽然冒出的一句话把魏哥吓到了,“什,什么?乐乐回来了?”他想确认一下“真的?假的?不是在逗我吧?想媳妇了,跟哥说一声,我把尹君带到医院不就行了么?干嘛要急着往家跑呢?”
魏哥一边说一边扶着常国爬上了六楼。
尹君也接到了乐乐打来的电话。在听见儿子的声音后,她的泪决堤而下。乐乐能感觉得到妈妈的失控情绪,不住地说“妈妈,对不起,我马上回家!”
尹君都忘了自己是怎么挂断电话的,也没来得及和常国说一声,就趴在床上嚎啕大哭。尽管她心里知道乐乐的固执性格遗传了她的基因,但还是无法释怀乐乐一走了之后连一个电话都吝啬给家里打的做法,这让她的担心和想念无以倾诉。
等一会见到乐乐,她该怎么告诉乐乐呢?“爸爸病了,在医院呢。我也病了,不想出门。”
乐乐会怎样呢?是冲出家门,还是撑起这个家,在尹君胡乱猜想的时候,门铃也跟着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