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陪着爸爸办理了残疾证,这是他人生中除了身份证之外的第二个证件,我的心里却酸酸的说不出话。
爸爸听力有障碍,十里八村的人都唤他为“聋子”。小时候,我就不喜欢这个称呼,像是别人给爸爸贴上的特殊标签。有一次同学问我,“平时你和你爸说话嘛,听说他是聋子”,把我气得回怼他,“你和你爸不说话吧,因为听说他是哑巴”,最后和那同学狠狠地打了一架。
当然他的爸爸不是哑巴,而我的爸爸,从医学角度界定,算得上真正的聋子了。医生拿着检查结果,对我说:“你父亲右耳没有听力了,左耳也基本达到了重度耳聋。”听到医生的话,突然间心头紧缩,揪起来的感觉,眼泪也忍不住在眼眶打转。
知道爸爸这么多年一直听力不好,可总认为他和我们的区别只是需要加大音量而已,靠我们全家人的大嗓门就可以跨越了这道坎。我没有想过这么严重,更没有把它与残疾联系在一起。医生说:“这种情况可以考虑配上助听器,也可以去残联申请残疾证,国家有补助。”
对办残疾证,爸爸开始也是有些推脱的,第一怕麻烦,第二爸可能也是不愿接受,老了还要贴上“残疾”的标签。我理解爸爸的抗拒,于是一边打电话给残联了解清楚情况,一边宽慰爸爸,告诉他这是国家的福利政策,以后带他出去玩还有优惠呢,没什么的。
从医院的等待,听力检测,到残联的拍照,填表,爸爸的耐心被磨得差不多了。他像个孩子一样,我安排他坐在哪里,他就一动不动。我看得出他的着急,带他出去抽支烟,领他去厕所,想尽量把他心里觉得的那点“麻烦”和“恐惧”都抹去。牵着他的手过马路,一开始他说不用,他行,后来也就把手给了我。我好像第一次这么紧紧地握住爸爸的手,我摸到了他粗糙的茧子和变形的手指关节,那是他劳动的勋章,也是我们的亏欠。
配助听器,他觉得有些贵,故意说听不到,说都七十多了,一辈子了,还配它干嘛?他越这么说,我越觉得自己真是欠了他挺多,这件事应该我上班第一年就去做的。
回到家,他说听到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听到了电视里的声音,这是他的世界里缺失了许多年的东西。我以为的大嗓门就解决的问题,解决的只是我们“被听见”,却忽略了他的“听见”,忽略了他的声音世界,淙淙的流水,盛夏的蝉鸣。
接下来的时间,我想,他会小心翼翼的去重建自己的声音世界,每一次听到,都会带给他惊喜。一辈子用尽力气的爸爸,该听听这个世界温柔的声音了。他依然不能听到我们的悄悄话,可每一次回头与我们对视,他都笑得特别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