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妈妈给我打电话，问我还记不记得小镇上有一个叫赵家伟的人。

我说，是那个修电视的吗？

小时候，家里的电视老是坏，有时候我和弟弟轮番拍两下就好了，拍不好的时候，爸爸就去镇上找人来修。有时候要换零件，把电视机屁股都拆开，我和弟弟就坐在旁边焦急地等待，不停问，可以修好吗？大部分时候，都是可以修好的，有时候不行，他皱皱眉，说要去城里买一个零件才能换。我和弟弟都很失望，晚上的《笑傲江湖》可就看不到了。

但是妈妈说，不是的，是那个修洗衣机的。

那时候，我们家是学校家属院里少有买洗衣机的，那个年头的洗衣机旁边还带着一个水管，脱水的时候整个洗衣机都在摇晃，声音特别大。我妈妈是个洁癖，每个星期要洗一次床单，一出太阳就想把冬天的衣服拿出来晒洗，我爸说，洗衣机就是被我妈洗坏的。洗衣机坏了也要找人来修，不过我根本不记得是谁修的了。

我和我妈谁也说服不了对方，还是我问，赵家伟怎么了。

我妈说，昨天你爸回学校，听人说他死了。说是他开三轮车去买秧苗，刹车失灵，栽在沟里了。

我在电话里啊——的一声，“那旁边没有人救他吗？”

我妈叹气，可能没人看到吧，说是车翻过来，把人盖在里面，肠子都压出来了。

“车子没有刹车他怎么还开呢”，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妈妈说，可惜了，他的大儿子今年还正好上高三。

赵家伟年龄比我爸要小，有两个孩子。他算是镇上很厉害的人，会修理，开车技术也蛮好的，摩托车三轮车面包车都能开，偶尔还拉客。那时候我们每年都去奶奶家过年，奶奶家在离小镇不远的乡下，骑摩托车大概二十分钟的时间。乡下的路不好走，年前一下雨雪，常常泥泞不堪，我爸爸的摩托车技术不过关，就找赵家伟送一趟，总是稳稳当当的。

我和妈妈互相叮嘱了一番，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