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早晨起来有种呵气成冰的感觉,匆匆忙忙送孩子上学,只感觉方向盘都冰的砸手,一路上看到大马路上看见雾霾竟想起了当年在开封那一大锅羊肉汤初掀盖的热气蒸腾,一肚子馋虫无处可逃,回来的路上只好专抄小路走,赶着上班来不及去喝一碗,那沿街看看闻闻这烟火气也是好的。
开封可算是我的第二故乡,连上学带上班待了9年,上学的时候就记着学校小西门外的焖缸鸡腿羊肉串,等到上班了,跟着开封本地的同事又重新认识了开封的羊肉汤。
虽然自认是个吃货,原来是真不理解他们对羊肉汤的热爱,因为老家对羊肉的解析一般都是铺在烩面上的点睛,而到这儿了以后发现他们打招呼都是一句,吃了吗?没,走,喝汤去。
呼朋唤友几个人浩浩荡荡冲进汤馆,颇有几分豪气干云的感觉,熬汤的锅比盛水的缸还大,装汤的碗比我们的脸还大,一人拿上一角厚饼,仿佛重新上了梁山,大饼一掰像是小二端上来的大盘牛肉,香菜香葱被滚烫的汤激出的扑鼻,便是那拍开尘封坛泥的酒香。
开封的羊肉汤,汤是重头戏,羊肉羊杂酥肉丸子四味菜,皇帝带妃子出游也就这排场了,菜摆碗底,大锅里中间浓汤翻腾,泛着黄的油色贴锅边,四下里大骨头时隐时现,一勺汤掂起,白色小瀑布精准落进碗,汤菜乍一见面便热闹非凡,活泼娇气的酥肉丸子飘起,雍容沉静的羊肉羊杂沉底,羊油辣椒焖进去一大勺,筷子一拌,一口下去,活泼的外酥内软,娇气的柔中带韧,雍容的香脂盈腮,沉静的口感交杂,直吃的满口发香,额头冒汗,从喉咙窜到后背上一股热气,顺着任督二脉嗤溜溜奔到天灵盖,再发散到每个毛孔,脑袋里冒出仨字,鱼羊鲜,别说齐桓公一嘴下去就沉沦的忘记了管仲遗愿,我这光有羊就美的冒泡了,还有心思平天下么,本人一介小小女子,果然不堪大用,一碗羊肉汤就能收买了。
待到一碗肉汤喝完,大饼饱腹,再掀开汤馆厚重油腻的门帘,一吐口在冬天的冷风里满口腥膻葱椒,裹一裹大衣,又顿生一种舍我其谁的豪迈,遥想当年西北的豪客们,在大漠戈壁来一块凉牛肉配冷烧酒下肚换一腔热血,拎着双刀就出去杀马贼也不过如此吧。
羊肉像春笋一样,对于喜欢吃的人,真是没什么脾气,古代小媳妇才进门似的羞怯,婆家爱什么味道,她就出什么味道,烹炒煎炸各有其道,而且不挑人,上到天子贵胄,下到贩夫走卒,配得起阳春白雪,也适得应下里巴人,就算是一把萝卜白菜,能也跟着羊肉汤狐假虎威,从寡淡里生出那一点鲜甜。
可对于不爱吃的人,那就有点别扭,说是吃不惯那个膻味,中医上说,羊肉性甘而温,说起鱼生火、肉生痰、天花乱坠的阴阳生克总是沾不着它,连我这样吃点海鲜就过敏的也能抱着羊肉饕餮似的啃。
羊肉那点膻味,比起入口的滑腻清香,真不算什么,而且,若是能抹上腌料,放上炭火,围起红泥小火炉,少不得来一包孜然辣椒或者几瓶冒着泡的饮料;再不然支起火锅,清汤红汤都宜,清汤里羊肉片轻薄的像藕断丝连的前男友,那红汤里洗着像花瓣澡似的羊肉片便像极了当年心口的朱砂痣,少不了这些谈资的几个人相对而坐,说着一起傻过的日子,就这么熬过冬天,也是足够了。
哎,说来说去还是就差这么几个人,9年的时光又短又长,那些和我一起揪过大锅盔、喝过羊肉汤的,都成了膻味相投的朋友,散在天南海北的在大冬天想着这一碗汤,说是怀念那一顿羊肉,更多的是怀念当年凑在一起那热腾腾的年华,有人说背上行囊就是过客,放下包袱就是故乡,冒着羊肉的香气袅袅生起的一刹那,味觉忘不掉的,还是当年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