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出征回来了,太尉陈大人站在城门外迎风而立,身旁是两壶酒,暖的,这是最上面的那位御赐的,代表着无上的荣耀迎接他的凯旋。
探子来报,将军离城门还有五里地。太尉大人点了点头,正要打发了。
“将军后面跟一马车,内有一女子,身孕三月有余。”探子小声的附在尚书大人耳边轻道。
陈太尉突然眯住了眼睛,饶有兴趣的分析这句话的意义。
将门出征,成则衣锦还乡,败则马革裹尸。将军现在名扬天下,那是踏着无数枯骨爬上的,“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他若真行军如此,怕是一道折子就让他从天堂堕入地狱。
陈太尉挥了挥手,眼下身负皇命,女子的事情需往后再了解。
一行军阵在夕阳的折射下缓缓现了出来,黑色统一的盔甲,山岳般凝实厚重的气机下战意盎然,这是经历过血与火的历练才能散发的气机。太尉欣慰的笑了笑,他一手扶持起来的将军看来成长的很好。
一头黑色的骏马在城门前戛然而止,通体黝黑的长枪在马上那人翻身下落的时候扬起漂亮的弧度。
“末将拜见太尉大人,北军出征三万五千人,战死六千人,杀敌两万四千人,这是战表请大人检阅!”
"李将军出征五年,今大胜而归,可喜可贺,来人,上酒!"
鎏金的酒杯被端了上来,两杯酒,一杯赏生人,一杯敬死人。接下来就是论功行赏的环节,各种官位军爵被一一传封下去,绫罗绸缎也一车车的拉走,除此外还有一封密旨,太尉的直觉感知应该和马车里的女子有关,他没问,将军也未提,毕竟上面那位的关系谁都不敢窥测。
"陛下的意思,北军今夜驻扎城外,将军随我今夜进宫面圣。"陈太尉抚了抚胡须,眼睛不经意的瞄了瞄那辆华丽的马车,进宫想必也要押着这辆马车吧。
宫内的大殿上,一中年男子着玄色长袍立在殿上,一脸戏谑地看着殿下跪着的青年。
"边关给你送来大礼,你心心念念的大礼,朕用三万大军给你押回来了,怎么啦,不高兴?"
跪在殿下的青年听到话语,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儿臣有罪,辜负父皇一片厚望,儿臣愿幽禁三月,闭门思过,但求父皇不要怪罪那女子与李将军。"
"若不是李舒翰拼命护你周全,朕废了你的心都有,朕赐你符节,是让你代朕亲巡九边,你倒好,把种子都撒到边疆异族那里去了!"
跪在下面的年轻人又是一记磕头想再说点什么,一个老太监叠着小碎步躬身而入,说进宫的人已经到在宫外候着了。龙椅上,中年人点了点头。深切地望了望宫外。边关密信里,怀孕的女子国色天香,他也想看看女子的容貌。好奇是每个人的天性,即便他已是九五至尊。
宫门外,一个老人带着两个人缓缓前行,临近未央宫时两个小太监直接引了进去,大殿上,将军与女子共同看到了帝国中这个站在最顶端的男人。他自信潇洒,光彩照人,他端坐在龙椅上,君临天下看着殿下的人三叩九拜。
年轻的太子则被老太监扶到一边,他眼里还带着慌乱,但掩藏不住火一样希冀的光,三个月了,那个他魂牵梦萦的女子终于在今夜又站在了他的眼前。
“将军凯旋而归,朕替天下的黎民百姓跟将军道一声谢谢,朕加封你为骠骑将军,还有什么要求朕无所不应,朕心甚悦,朕心甚悦。”龙椅上中年人哈哈大笑。十五年前,他还是一个刚登基的少年,如今已成了整个帝国舵手,现在河套平原又重新握在了自己的手中,那是他在梦里都渴望的土地啊,为此他准备了十年,今夜他没有理由不开心。
“皇上隆恩,臣感恩涕零,骠骑将军一职,臣参军才五年有余,臣愚钝,着实愧不敢当。陛下若真有意,就把长安街的青阳府赏给臣吧。"
"来人,命少府即日把青阳府空出来,三日后朕要看到李将军在青阳府安居无误,另赐白银千两,就当是乔迁时朕的心意了。"
身为帝国站在最高的人,他喜欢相比于权利更喜欢金钱的大将。谈完了最重要的大事,他开始把目光聚焦在那个女人身上,煌煌的烛光下,她着一身红色的长衫,弱风扶柳般在大殿上摇曳生姿。她蒙着薄薄的面纱,衬着如水般的双眸,深邃而又迷人。她是怀有三月身孕吗?中年人在想,可她那窈窕婀娜的身段,似乎勾勒出了帝国最性感的曲线。
“摘下你的面纱,让朕看看你真实的面目。”龙椅上他用威严的声音命令道。
"陛下,我楼兰女子只为深爱的男子摘下面纱,陛下您九五至尊,通达明义,我王说您功可比日月,定不会为难我一个异族弱女子。”女子声音清明干脆,若咚咚流水在山间欢快流淌。
一旁的太子赶忙上前跪道“父皇,异域女子不懂我天朝礼仪,无意冒犯天威,儿臣回去会多加管教,求父皇不要怪罪。”
"询儿,你身居太子要位,难道还要朕亲自教你礼仪吗,她边关异族,无名无份,今日你带回去,明日太常寺的折子就能堆到这宫门外,这女子我看就先安排到青阳府吧,毕竟是李将军带回来,自然由李将军照顾。"
"可她已有身……"
孕字还未出口,中年人勃然大怒,"放肆!你忘了你身份吗?再儿女情长下去,朕现在就将她遣出关外。今日的事就先到这里,陈乘客,边关换防之事你要抓紧安排,朕累了,退朝吧!"
太尉与殿下的几人同时跪下,目送中年人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宫门。
中年人走后,一旁的太子迫不及待的伸出手去拉女子,见陈太尉和李将军同时咳嗽了一声,又讪讪的缩了回来。但他太想她了,每个夜晚他都会对星空仰望很久,“当月亮还在星空闪耀,你就永远不会陷入孤独”,那是她离别时在无垠的荒野里为他做下的祈祷,如今她回来了,就站在他的面前,像一个梦,惶惶然的有点不真实。他想牵一牵她的手,但那道圣旨像一条锁链捆住了他的手脚,他只得看着三人坐上马车,在踢嗒踢嗒的声音中渐行渐远。
马车上,陈太尉与将军相对而坐。
"阿忍,出征五年,你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无双那个丫头可就要拆了我这把老骨头喽。"太尉紧紧握着年青人的手,慈父般的言语让这位边关大将差点落下泪来。他噗通一声跪在老人面前。
"阿忍今日造化,全凭恩师一人提携,阿忍今日对天起誓,今生今世永不负恩师栽培!"
“你这臭小子,跟我还这么见外,快起来吧,今夜你就别回营了,好好陪老夫痛饮一番。”车内一老一少,谈笑风生,悠悠然地朝太尉府前去。
朱红的大门前,太尉一家老小列着队在黑夜里站着,领头的是一个少女,左手打着灯笼,右手提着一把古剑,嘴里嘟嘟囔囔的问着身边管家“张伯,你不是说阿忍日落的时候就回京城了么,怎么还不回来,我腰都快站断了。”
被唤作张伯的老人欠了欠身,“七小姐,老爷进宫前吩咐说戌时能到家,您要不去府内等着吧,李将军一到,我立马就进去告诉您。”
话音刚落,巷子尽头,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现出身来。
坐在马车里的将军突然紧张起来,他知道他以前的小玩伴,他曾经的小主人,太尉府上的小妖魔,此刻就站在府前等着他。
五年前,她在这座朱红的大门送他出征,五年里,他在战场上纵马驰骋,她的笑就一直在他眉目间荡漾,好几次他差点倒在了血腥的杀阵中,但一想到她的名字,手中的长枪总是会重新焕发力量杀出生机!五年了,她不在他的身边,又时时在他身边。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斗胆问陛下要了青阳府,只是为了一个曾经为她许下的诺言。
现在,他看到她,兴奋激动又忐忑不安,他跳下马车,一路飞奔过去,临近了又突然像个小孩不知道对她该说什么了。
“喂,当兵当傻了啊,不认识本小姐了啊,呆头呆脑的永远是那个笨鹅。”无双提着灯笼照着将军,看到几条刀疤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
将军一下子脸红了,眼前的她已经褪去了最初青涩,一双柔和俊美的脸在月光下晃的他睁不开眼睛。剪水般的眸子像一只掠过水面的秋燕,在他心里荡起阵阵涟漪,她下意识的这一摸,更让他有点不知所措了。
“无双,我回来啦,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将军挠了挠头,半天终于憋出了一句像样的情话。
“我嘛,嘻嘻,过得还行,只不过身边少了一个笨蛋,有点索然无味了。”无双拿着古剑敲了敲将军的盔甲,他自然明白那个笨蛋说的是谁。
两个人你侬我侬间,哒哒一声,后面马车踏了上来。一个女子,一袭红装,像一只火红的蝴蝶翩翩然的从马车上飞了下来。
无双看了看将军,又看了了看女子,眸子里突然卷起了风霜。
“她是谁?”她立声呵道。
"她啊,楼兰古族公主,陛下有旨,先由我照顾着。"将军讪讪的回道。
"陈!舒!翰!,这是皇上赏给你的吧?"她眼里的风霜已生出雷电,双臂突然舞动起来,退后了几步,古剑出鞘,剑刃在空中划出了一个优雅的圆圈,直追将军而去。
将军苦笑,一个简单转身,极尽优雅地侧移了一下,手中枪出如龙,剑刃被枪尖荡在了一边。
"我在府里等你五年,平阳公主说在等下去就没人要我了,你倒好,陈府的门还没踏入呢,倒先问皇上要女人了"无双攻势不减,大有一剑杀了这个负心郎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