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历七十七年七月八日卯时
英王府
莫轻刃迷茫地睁开双眼,苍蓝帐慢入目。
“刃,你终于醒了。”身着青白长袍,俊美的男人坐在床边笑着说道。他脸上尽是疲惫之色,大概一夜未眠。
“嗯。”
简单的回应一声后,莫轻刃试图回忆发生了什么。对啊,纤雨已经死了。
记不清如何回到这里,一路浑浑噩噩。莫轻刃扶着床沿坐起身。头有些痛,莫轻刃抬起手揉了揉,环顾四周后突然抓着君盗宇急切地问道:“纤雨呢?纤雨的尸身呢?在哪?!在哪?!快说啊!!! ”
君盗宇被他抓着也不生气,反而温和的按住莫轻刃,让他坐回去以后才开口道:“放心,宋小姐的尸身在冰窖里安置着。鬼心已经处理过了,不会腐坏的。 ”
听了君盗宇的话,莫轻刃才安下心,安静的靠着床头,可依然失神落魄,眸中星光陨落,空洞无神。
君盗宇忧心的看着,忽的想起什么,“对了,你等等。”说完快步跑了出去。
不久,君盗宇推门进来,走到莫轻刃前,怀中还抱着一个安静熟睡的两个月大的婴儿。婴儿的面容与宋纤雨和莫轻刃都有些相似。
“看,这是刃和宋小姐的孩儿。至少你们是有孩儿的。"君盗宇含笑边将孩子小心地递给莫轻刃边说道。
“这,怎么会……我什么时候……难道是那天……那天真的……真的……"莫轻刃慌茫的看着孩子,眼中除了惊诧,还有盈溢的温柔。
终于恢复精神了,太好了。君盗宇看着他们温和的笑着。
“上个月宋小姐独自乘雪送来了孩子,孩子交给我后嘱咐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她说早已告诉了你孩子的名字。"
“莫离”莫轻刃望着自己的手掌,就像那里仍写着什么。
“莫离…嗯,好名字!"君盗宇短暂沉吟后,赞扬的笑了。
莫轻刃望着君盗宇满是血丝的眼睛,道:“你去休息一会儿,还有……昨晚……谢谢你。"莫轻刃顿了顿,脸红了一下,闪过一丝不好意思,又立刻恢复冷漠。
"呵,没想到冷面魔煞戍戎君竟也有脸红的时候。生平第一次对人道谢吧。”君盗宇玩笑地说。
才不是第一次,莫轻刃用余光蔑了他一眼,“我们辰时出发。"
君盗宇也不在意,“好,为了照顾你,我可是一夜没睡。和你儿子好好玩。”说完君盗宇就打着哈欠转身去隔壁房间睡觉了。
辰时
君盗宇刚推门进来就看见已经整装待发的莫轻刃正笨拙地抱着哭闹的孩子哄。莫轻刃抬头看见君盗宇后将孩子交给奶娘,“走吧,有些帐,该去找贺拔猎野和宋龄渊清算了。”执剑而出,不曾回首。
君盗宇打开冰窖门,莫轻刃跟着君盗宇进入冰窖,刚进楼梯,就有一阵寒风扑面袭来,阴寒刺骨。
她躺在如此冰冷之处么,她温暖的体温再也感受不到了吧,她柔若春风的双眸永远逝去了吧,她从此离我而去了么。对啊,是我亲手……杀了她。
一层层的阶梯,一盏盏的壁灯,闪烁的影子,时间随之流逝,是寂莫的召告曲,实在孤独之处。一步一声清脆,终于响彻到了地狱深处。寒冰入目,血渍遍布,腥臭倾吐。这里应该是刑,场。
"你竞然把她的尸身放在这种地方!"莫轻刃有些生气地看着君盗宇。
“当然不是,怎么会呢。别生气,在里面。"君盗宇笑着说道,继续带着莫轻刃向内走去。
穿过满是血污的地面、冰墙,终于见到没有血渍的冰块,又走了一会儿,一扇石门展现在眼前,门前立着两个侍卫。
“英王殿下,莫将军。宋小姐没有异象。”侍卫们目视前方,笔挺的伫立,向君盗宇汇报。
君盗宇走近并挥手示意,侍卫从两侧拉开石门。拉开的一瞬,琼雾倾泻,此一暮,仙境洞开。进入门内,一步一移间,云雾拥绕,同时侵来的,还有慑骨的冷。门中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墙壁是泛蓝的寒冰,四周的桌子上摆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瓶瓶罐罐,中心是一张同样泛蓝的冰床,满地仙雾便来源于墙壁和冰床。
冰床上躺着的美人丽绝盛世,正是依然带笑的宋纤雨,可那双温柔的双眼,再也不会睁开了。白雾受她的吸引,氤氲、萦绕在她的身侧,好似下凡的仙子在此沉睡,而胸前的血污,却是连美貌都压不住的刺目。
莫轻刃飞快地走去,轻抚她白玉的面容。就算对待世间至宝,也不过如此吧。
“不久,我们就可以相见了。
" 她能离开冰床多久?"莫轻刃转身问君盗宇。
“已经待了一夜。鬼心说他处理完以后,在冰床上放一夜就不再需要冰冻了。”君盗宇答复道。
"那么,走吧。"莫轻刃俯身抱起宋纤雨转身向门外走去,君盗宇与他并肩而行。
出了石门,穿过刑场,又到了阶梯处,顺着阶梯蜿蜒而上,一路上壁灯通明,路途好像并没有之前的孤寂与漫长。
离开冰窖一路直至英王府正门,门外停着一辆四驾鎏金马车,四个侍卫各牵一匹马守立左右,一队士兵皆乘马持兵紧跟其后。车外壁偶尔浮现镂空雕花,天青锦缎车帘上绣有四爪金龙,东盖四沿垂坠水晶流苏,英王所属朗然明示。
“英王殿下,莫将军,都准备好了。”一个侍卫上前一步报告。
“嗯,出发吧。”君盗宇点头示意。
另一个侍卫掀开车帘,君盗宇一跃而入,轻刃紧随其后。莫轻刃将纤雨细心放好后,盗宇对窗外挥手示意,马夫长鞭一挥,一大队人马向宰相府方向驶去。
三刻钟后,到了一片松树林。突然掀起一阵风,卷起了车帘,这时,两道目不可捕的黑影飞梭而过,帘幕落下,车马不曾停顿,但其实此时的车的已空无一人。
看似没有任何异象的一行人继续前行,驶往和宰相府同道的兰王府。
宰相府
空旷的大堂内只有一位须发半白的老者坐立不安,手背在身后焦虑的走来走去,“期限已到,怎么还未回来,难道纤雨在骗我吗?可就算她逃也改变不了什么,不应该,不应该。婚期就在三天之后,若没有新娘,要如何对贺拔猎野交代?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她不会回来了,贺拔猎野也不可能借兵给你。"君盗宇清爽的声音传来,莫轻刃和君盗宇突然出现。莫轻刃怀中抱着宋纤雨染血的尸身。“老贼,你的算盘落空了!"说完,盗宇向一扇小门的窗边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
“大胆,你们竞敢…女儿!我的女儿啊!"宋龄渊吓得后退一步,方欲叫人就看见了莫轻刃怀中浑身是血的宋纤雨。宋龄渊颤抖着走上前去不敢置信地轻抚纤雨依然含笑的脸颊。一如小时触手生温,可入手却是不属于活物的温度。宋龄渊还是不信,执拗地伸手去试宋纤雨的鼻息,而早已断气的美人,身旁没有一丝忍心打拢的气流。
“你们竟然杀了她!杀了她!女儿,…我的女儿,….这可是我从小宠着的女儿啊..你们竟然,竟然...”宋龄渊抓住纤雨的手失力地跌坐倒在地,莫轻刃和君盗宇懒得管他,将宋纤雨的手无情的抽回,眨眼就不见了,就和来时一样突然。
宋龄渊伸手想捞回宋纤雨,自然是不可能的。宋龄渊苍老而精明的双眼中蒙上了一层浊雾,一身官袍的身躯似乎罩着一层灰影,这个在官场上叱咤风云的老头在此刻的身影似乎缩小了很多,缩着,缩着就小成了一粒埃土,和天下所有父亲鞋底的埃土一样,受过各式风霜。是啊,从小就是掌上明珠的女儿,爱时是倾尽所有去爱的,而利用起来眼里却只剩下利益了,至于失去后悲伤与否,为何而悲,冷眼观望的人,便不得知晓了。
“父亲!父亲!"宋细雨从窗边小门外急切的跑过来扶起宋龄渊,“父亲,小妹.…真的….死了吗?"宋细雨双眸低垂,齐若羽扇的长睫掩住了已翻腾似浪的秋波,声音哽咽颤抖得碎了语句,每一颤都是骨肉的分离。
“细雨,为父该如何是好?纤儿死了,贺拔猎野不会再助为父,他不会放过我的!”宋龄渊哀伤的看着宋细雨,似在询问答案。
宋细雨垂下眼眸,她知道父亲想要的答案是什么,和小妹一样成为政治工具,满足他的野心。呵,还是一个极可能被丢弃的工具。可她除了陪他演完这出戏,又能怎样呢?所以,出生至此十八载,她宋细雨终于心有所恨了么,恨那害死小妹之人入骨啊。
“父亲,北拓王与小妹只见过两面,而我与小妹同胎双生,他必然分辨不出,三日后,不如让细雨代嫁。”宋细雨面无波澜的说道,就像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丝毫的小事。顺其意,捐己身,此刻的宋细雨,心中是哪番谋划呢?
"细雨难道真的愿意为为父舍弃一生?"宋龄渊欣喜激动,热泪盈眶的问。
"嗯。”宋细雨抬起脸,含笑点点头。
“得女如此,此生无憾!"宋龄渊高兴地说,“为父一定为你陈铺十里嫁妆,千石金银,让细雨风光大嫁!哈哈!”说着宋龄渊又想到什么,道:“婚礼各种事宜细雨都不须操心,为父会一一安排好,细雨到时只需做好美丽的新娘就行。"
像美丽的傀儡是么。“多谢父亲,细雨先回房休息了。”宋细雨微微颔首拜退。
“嗯,好好休息。"宋龄渊点头应允。
宋细雨转身的一刹那,两行沉闷了许久的怨恨之泪再也止不住的坠落,砸在胸口上,洇透心处,浸痛了不敢吐露的悲伤。
门关上的一瞬间,宋龄渊转身背手,刚才的各种绝望哀愁一扫而空,“还是女儿好,不白养这些年,一个死了还有另一个替上。”悠然踱至堂前主位上坐下,"哈哈,哈哈,这样我的大计又可以继续了。哼,英王,算计落空是你啊。和我斗,还太年少。有北拓相助,扶持成王上位是迟早的事。"说罢靠着椅背颇为高兴的样子。
金酒街
马车平稳地走着,车内君盗宇悠闲地闭目躺在横榻上,莫轻刃一边把玩手里的酒杯,一边看向车窗外各色小摊、铺子。
"你说我们离开后宋龄渊的悲痛欲绝是真是假?”君盗宇甩开折扇问莫轻刃。刚才两人注意到了在一旁躲着的宋细雨,所以并未立即离开,而是在屋顶偷听。
“自然是演给窗外人看的,心疼了,才能中他的计。"冷漠的声音充盈着厌恶。
"好演技,连女儿都算计和利用。”君盗宇不屑地撇嘴。
“我更希望是参半的真假。至少仍对纤雨和细雨留有真情。"莫轻刃的语音含了些许哀惜。
“是就好喽。”君盗宇长叹一声道。莫轻刃又望回了窗外,不欲再想。
路过尘香楼花门时,拥香抱粉的美妓们在二楼摇着丝绢、花朵对车内招呼,一楼门前长檐下,有姑娘抱琴跳着妖艳的舞,尽展媚态。
"别看啦,都是有儿子的人了。”君盗宇轻摇玉扇,语气古怪地说道。
“听到了吗,软央的鼓声。”莫轻刃侧耳倾听,有一阵鼓声欲促却疏,似有似无,层层伏起,段段迭停,忽而恰似兵马突出,战场沉鸣。一击一奏心随之收顿,高声低调操人心。
“妙人,妙人!在尘香楼里待着,着实屈才了。"
“屈才?到处何处不屈才,宫庭?市井?乐坊?软央不喜约束,不遵规矩,尘香楼是天下第一楼,占地九千亩,每日客胜千人,日夜无休,其实不屈才。”莫轻刃看着杯中因鼓声而震荡的清酒,面无表情的反驳。
“好好好,尘香楼不屈才,皇宫屈她了。”君盗宇欠打的应和着。
“确实屈了。"莫轻刃语气很冷,让君盗宇察觉到些什么。
"怎讲?”君盗宇睁开眼睛。
“还记得十年前秀妃中秋宴时欺辱的歌伎吗?"莫轻刃看向君盗宇。
“原来是她,艳压群芳的美人呀!与宋小姐不相上下的姿色,和那傲居魁首的才情,确成了祸端。可惜,可惜。”君盗宇感叹的摇摇头,“是你救了她?”
"嗯"
“回来的路上去捧场吗?想来很久没喝过花酒了。”君盗宇兴致勃勃地提议,“一赏往日的美人已出落成何等风采。
“好。”轻刃淡淡地回答。
“兄长!"君盗宇跨进门,径直走到长案旁的玉阶上坐下。莫轻刃随后进入
案前端坐的人看不出性别,白衣翩然,轻羽翯翯;白发如瀑,九天倾泻;白睫比扇,垂掩星眸;霜眉纤细,恰拟云山;雪肤玉质,清兰化香;色绝古今,倾天地也;噫嚱!若仙人矣
仙人此时左手揽袖,右手执笔,含笑看着君盗宇:“有木椅不管,为何偏喜向我玉阶上坐?"说完垂眸转首继续描绘案上的《玉荷白兰图》,一动一眸,一语一态,确然画中仙。
笔走流转间仙意顿生,云雾似起,笔运忽缓忽急,忽细忽狂。兰生云间,云逸水上,莲展月下,月映水中,兰莲相呼,云月交掩,渺渺兮!诚仙境耳!
“妙哉!妙哉!云雾澈水,玉荷白兰,若漾实虛,欲倾欲泻,欲展欲含,欲出欲漫。兄长真奇仙人矣!技妙卓绝,心清藏灵,笔附仙法,走转神迹。”君盗宇直起身,如痴如醉间对君远尘赞不绝口。
君远尘温和轻笑道:“小宇贫嘴一绝。"其间墨行宣纸,语落辄笔落,笔落而墨止,墨止则画成。
只见最后一笔提起时,云雾泻画卷,倾落玉阶;莲水移纸面,缓行殿央;兰之花出云中,叶生水畔,幽然檐下;清香逸,云雾弥,池水走,宁清殿内已成仙境。
君盗宇和莫轻刃颇为惊异,君盗宇慌张站起身,在齐胸的水里转了一圈,确实是水的触感,但当君盗宇抬起浸在水中的袖摆时,却发现袖摆无一点沾湿。
君盗宇正好奇的到处拨弄,四周的画境突然开始减少。君盗宇回头望去,只见君远尘轻柔细心的卷起画卷。君远尘将卷好的画放入细长的锦盒里。轻然起身,走到案侧雅致的缠花木架处,将锦盒挨着其它书卷放置在木架上,架上或横或竖的放着各式书简,、字画、木盒、笔砚。虽各异而不散乱,虽规整而不死板,古朴端方,势顺自然。
“异哉,异哉,兄长何时达到如此境界,我之前怎么不知道?”君盗宇仍在翻看自己毫未沾湿的袖子。
“七岁通达。”君也远尘移步殿侧,端坐茶几前,注水紫砂,煮水洗茶,乌龙清香远弥,殿内壁粱染香。
“十几年来,我怎么从没有见过?”君盗宇坐到茶几边,莫轻刃的走到另一边将剑放在地上,也盘腿坐下。
“十几年来,小宇从未耐心待我绘完一幅画。"清水从煮水的壶中涓涓倾入雕刻着兰花的小壶里。
君远尘如此一说,君盗宇才发现,似乎确实除了今天,自己从小都没有见过一次兄长画作的收笔,总是兄长才画到一半,自己就被各种事物吸引跑开了。后来君远尘将画给君盗宇看时,从不全开,君盗宇也一直未注意到这一细节。
“兄长为什么从不告诉我?"君盗宇抬头看向君远尘。
"小宇常在门外,我以为小宇都看到了。"君远尘拿出三盏做工精致也雕着兰花的紫砂杯,轻压壶盖,注水半满。
“而有灵之图,不可频频亵玩”君远尘玉指一拢,一转,三盏茶杯被稳稳擒起的同时杯中茶水贴着杯壁飞旋转荡,却无洒一滴,玉腕翻转茶水倾倒。一一斟好茶,递至二人手里,茶香满载,清幽也醉人。
“兰王美艺。”莫轻刃观其汤后端至鼻前,品色嗅香,赞道。
“将军谬赞。"
“你们可将宋二小姐的尸身给宋相看了?"君远尘细细的品着乌龙,切入正题。升起的白烟蒸在莹白的眉睫上,浑然一色,虚无不实,飘渺神灵矣!
"看了。"莫轻刃答道。
“但那老贼竞让宋大小姐代嫁,诱骗时演技之高,令人咂舌。"君盗宇满脸不屑,“也要杀掉宋细雨吗,否则北拓还是会出兵的。
“不必了,她与宋二小姐不同。宋二小姐已死,接下来她可以做得比宋二小姐的以死相逼更为高明。"君远尘温润如玉地笑起来。
“所以纤雨确实无论如何都会死。"莫轻刃看着手中清澈的茶,思绪又跟着一个人影飘远了。
“兄长怎么保证宋大小姐一定不会顺了宋贼的意?
“她不似宋二小姐怀家国之情,她所在意之人,始终都只有宋二小姐而已。宋相害死了宋二小姐。,宋大小姐定不会让宋相好过。虽与宋二小姐是双生子,可品格心性却大为不 同。"
“兄长,接下来怎么做?”
“养精蓄锐,广交四方。”一盏茶饮尽,君远尘放下了茶盏。
复闲谈几时,天色渐晚。
“兄长,天色已晚,您早些休息,先走了。"君盗宇微笑着对君远尘说。“告辞。"莫轻刃挥手道别。
“嗯。"君远尘依然温和的立着,一身白衣在夕阳里毫不褪色,反而粥身泛着莹莹白光,与莫轻刃一身黑衣对比鲜明,而又巧然相合,并不刺目。
君盗宇进入车内,莫轻刃稍落其后。
“驾!"车夫长鞭策下,马匹嘶鸣,扬尘而去。“去金酒街。”君盗宇对马夫说完又躺回了横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