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拖着病重的身体,陪我爬上六楼的房子验收,他说一定要趁着他在,帮我打点好七七八八。现场打电话跟各位装修的师傅结算完账目后已经是快下午一点了,提出回家之前要去理个发。
从镇上回村里的班车是固定的时间,离发车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刚好够我们去做其它的事情。路过马路边上的第一个理发店,我问父亲,就在这里理吧,父亲摇摇头,马路边上的贵,说要去老街心那边剪,那边便宜一些。一路上我拉着父亲干枯无力的手,父亲步履蹒跚,走三步歇一步,我和侄子也只得慢慢地走。路过一个卤豆腐档,父亲问我要不要买卤豆腐吃,我说你不能吃这个,他说我是看你以前读书放假回来时喜欢吃,我才恍然大悟,于是我顺着父亲的意思买了十元钱的家乡卤豆腐。
接着往前走,路过一个水果摊,我看父亲停了下来。我问他想吃什么,我们买一点。他一会看看篮子里的红红的葡萄,一会看看新鲜的青青的大枣,我立马去拿袋子装,父亲也弯下腰来,仔细去挑,还不忘问老板价格。总共买了而二十几块钱的水果,父亲说要先吃一个枣子,我估计他是饿了,说干脆先吃点东西再回去。他说他感觉吃什么都没有味道,只是想尝一下枣子的味道。只见他拿着枣子在衣服上擦拭了一下便塞到嘴里吃起来,在进老街的外摊上,父亲又来到一个卖鱼的摊,问黑鱼多少钱一斤,老板说17元一斤,父亲说太贵了,我说没事,就买一条,父亲说还是买草鱼吧,草鱼便宜些,随后叫老板挑了一条两三斤的草鱼。
我们找啊找,一条街硬是被我们走完了,都没有找到父亲所谓的那个理发店,街边上其它洋气的理发店倒是不少,眼看就要出了这条街,最终我们走完这条老街,还是没有找到,父亲说我们可能走错了巷子,要重新从一个入口进去找,果不其然,在一个偏僻的门面,写着大大的理发。父亲慢慢地走了进去,老板娘是一位四十出头的妇女,正在给另外一个顾客理发。父亲说这里理发只要10块钱,我理解的10元,就是那种单纯的剪一下。老板娘似乎看出父亲走路艰难,又戴着口罩,说,老人家您找个位置好好坐着先,她估计是怕父亲随时摔倒。
我说我们是来剪头发的,小孩和老人都要剪。老板娘送走了前一个顾客,先叫侄子过去剪,跟我说小声地说,老人家头发不长,长得也慢,不剪也没事。此时父亲说他要上厕所,老板娘赶紧叫我去扶着父亲去洗手间。从洗手间出来,我就跟老板娘说,老人家好不容易来一趟街上,您还是给他剪一下吧。老板娘又问父亲这么瘦怎么了,父亲就如实告诉人家说自己得了病,是癌症。今天才出院,说这个病不传染,叫人家放心。这时她已经快速帮侄子理完了头发,给侄子冲洗后,又快速吹干了。只见老板娘迅速找来一个口罩给自己戴上,开始给父亲剪。一边剪一边安慰父亲说,要放宽心,要多吃有营养的东西,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给父亲剪完了头发,又问需不需要刮胡子,父亲说能刮自然最好。只见老板娘穿着一身紫色的侧边开叉的旗袍,旗袍上是绣着的漂亮大朵的好看的花,可惜我不认识花名,身材匀称又饱满,剪起头发来,干脆又利索。她很快就帮父亲拾掇好了,一番娴熟的操作后,还仔细地帮父亲吹干了头发。刚理完发,父亲又说自己还要上厕所,从洗手间出来,父亲说要用自己随身携带的保温杯接杯开水在回去的路上喝。结账的时候,我跟她说了声谢谢。
理完发,我们来到班车停靠的地方,父亲看了时间,还有二十多分钟,他又说要去人家卖东西的店铺上个厕所,我守在洗手间门外,父亲出来后快要走出店铺突然问我要不要买点东西,我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麻烦了人家,要买点东西才好,送父亲上车坐下后,我返回小店买了一瓶水。
回家的路上,午后的阳光照进车內,我紧挨着父亲坐着,我好希望时光它能慢慢地走,我好想就这样陪在父亲的左右,就像我们小时候他陪着我们兄妹慢慢长大。我曾经以为父母都是慢慢变老的,渐渐的,其实不是的,父母都是在瞬间变老的,此时的父亲,簇拥的白发,干瘪的身躯,蜡黄的脸庞,呆滞的目光,只有那颗跳动的心,依然是对我满满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