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一年农历四月二十八日,一个胖头胖脑的男孩伴随着响亮的哭声来到了东北的一个小乡村。
这时,用尿布包好的这个胖乎乎的小男孩的身边早已围着了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了,他已经是家中的老五了!
似乎好像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的母亲(因为母亲从来没有念过书,他也从来没有见到过母亲写自己的名字)每天除了干农活,便是哼哼呀呀的将他抱在怀里!这也许是他是老儿子的缘故,也许是兄弟姐妹中母亲就认为他能长成一个胖子的缘故!
总之,无论什么缘故!一晃小胖快上小学了!快要去父亲教书的小学校里去读书了!到现在,他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一个字不识的母亲会和教书的父亲走到了一起!直至今日,他也没明白!明白不明白都一样,反正一个是妈,一个是爸!
转眼间,就到了小学开学的时间了!现在的孩子似乎都不太愿意上学!但那时,孩子们在大自然撒野了七八年,似乎感觉挎上书包的日子又是一个新的游戏的开始,所以特羡慕上学!盼着能早日挎上那个书包!他也是如此!
那个年代,农村孩子的书包可不像现在颜色花样特多!那时多数都是家长用两块布缝成个兜子,再补上两个挎带就是个书包了,类似于今天城里大妈买菜的兜子!条件好点的可以买个军用书包!那可是多少人梦里都想的好事呀!他也不例外,他认为父亲每个月有几十元的工资,买个书包是不成问题的!可当开学的头一天,母亲将一个两片布外加两条布缝制的书包递给他时,即使书包缝的很精致(母亲虽然字不识几个,但手中的活计非常的好)他还是满脸的不开心!但他知道母亲是舍不得几块钱去买那个功能一样的绿书包的!
他走入学堂的第一天,就是这样的不太开心!可哄闹的一天冲淡了这不开心!直到放学,才又想到了那个不太理想的书包!
放学了,他很不情愿的背起那个买菜兜子晃晃悠悠的往家走!母亲早已在问口等他了!母亲问他今天怎么样啊!可他就是不答理母亲!母亲跟在他后面进了屋!可当母亲掀开锅盖(那时农村做饭都用大锅)的那一刻,他撅着的嘴才放下来!因为在锅里有他最爱吃的蒸鸡蛋还有贴在锅边金黄色的玉米饼!就这样,他吃着吃着便和母亲聊起了在学校的事情!买菜兜子的事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母亲做饭的手艺在村里可是数一数二的,同样的食材,在母亲的手里,便会展现然不一样的姿态,便会散出不一样的味道!同样是玉米面,母亲做出的玉米饼就是好看好吃!现在市场里有家做玉米饼的师付!大家都说他做的好吃!可他吃了几次,他认为那个师付顶多算是母亲的半个徒弟!
也正是由于母亲会做吃的,所以那时生产队上来人总是往他家派饭(公家提供用的米面等等,派谁家谁家做饭,然后给你家计工分)。除了这种,有时还有常年离家在外干活的人,也愿往他去吃住,然后付吃住的钱。
记得他上初三那年,屯里来了个木工师付便吃住在他家!师付的手艺很不错!会打桌子、椅子很多东西!来到他们屯子已是最后一站了,给他家打完了个桌子,明天一早就要回山东老家了!头一天晚上,师付便算利索了工钱和吃住的钱!
第二天早上,他起来要上学去,可是掀开锅一看,锅里饭菜却什么都没有!母亲却在院子里着急的转来转去,手里好像还拿个小手绢包的小包!原来,那个外地人走的匆忙,走时却將半年来在外做工挣的几百元钱的小手绢包不知怎的就落下了!
放学回来,他听母亲说,那个山东人不一会使满头大汗的回来了,当母亲把那个手绢包递给他时,山东人感激的都快要给母亲跪下了!还拿出几十元感谢母亲,可母亲没有要!(要知道,八几年几百元可是一个大数字啊)可这件事,母亲除了家里人却从未向外人提起过!
记得,还有一个常年在外算命的人。屯里人都说他算得很准!所以,每当农闲时,算命人都来他们村给人家算卦。但屯里人都不愿留他在家吃住!因为他是个盲人(算命时他儿子领着他),又很埋汰!也许是由于算命人认识他父亲的原因,所以,一来村里,算命人便吃住在了他家!但他从来没有听到过母亲说过嫌弃算命人的话语!而且每次算命人来时,母亲都怕他吃不好,便做些好吃的给他。算命人临走时,总会给母亲一些饭钱,但他从未见过母亲收盲人一分钱!
算命人,每次回走时,总竖起大拇指说:老嫂子,好人呢!
他母亲确实是个好人!自从他懂事起就从未听过任何一个人说过一句母亲不好的话!也从未见过有人埋怨或是怨恨过母亲!唯一一个对母亲有过埋怨的人就是他自己,因为,母亲未给他买那个军用绿书包!每当想起此事,他都悔恨不已!因为,母亲把省下的每一分钱都于改善家人的生活!在这个家人的群体里,他的母亲唯独没把自己算在内!
母亲,一生唯独给自己做过一身兰色的新衣裤!那还是要和父亲去远方走亲戚,父亲逼着母亲做的!每当看见穿兰色衣裤的人,他都觉得愧对母亲!
后来,他高中毕业考入师范,再后来,他回乡里当了一名老师!
可能忙于工作!忙于生活!忙于一些无用的事情!母亲的眼睛花了,母亲的腰也弯了,母亲脸上的皱纹更多了……
可这一切他都没有发现!
直到有一天,他领着儿子回家!迎出门的母亲过来抱起他的儿子、她的孙子说了一句“唉!哎呦!大孙子呀!奶奶都抱不动你喽”!这时,他才忽然间发现母亲的头发已找不到几根黑的了!他才忽然间感到自己以前忽略忽略了很多!
此刻,泪水模乎了他的双眼!母亲怀中的他的儿子似乎变成了他自己!
后来,他想尽可能的对母亲更好!可时间已经不允许了!
几年后,母亲走了!带着笑容、带着满足走了!可留给他是满心的懊悔、满心的遗憾!
树欲静,而风不止!……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他好想走回童年,手里拿着母亲做的金黄色的玉米饼,肩上挎着母亲做的书包去上学!
然后,放学回家,在家门口看到母亲在等自己……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