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不能说的秘密（完结）

老张从房间走出来，看见一个人摆弄飞机的蛋蛋愧疚万分。

他半跪在蛋蛋面前，沉声说：“蛋蛋，对不起，爸爸做不到，爸爸恐怕没办法给你一个新的身体了。”

蛋蛋有点失望，可他更心疼流着眼泪的爸爸。他不懂为什么不可以，他特别渴望有自己的身体，可如果连爸爸都做不到他也没有办法了。

蛋蛋想了想，继续玩自己的飞机。他说：“没关系爸爸，只要你不把我丢掉，你做什么我都原谅你。”

老张失控了，他冲出房门在无人的夜里失声痛哭。“对不起。对不起。蛋蛋，对不起，爸爸没有用，你那么好你那么容易原谅我可我怎么就这么没用。”

“对不起，蛋蛋，爸爸给不了你想要的身体，对不起，爸爸没能让你在太阳底下玩耍，对不起，爸爸还是不能抱你，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何时蛋蛋也走到了楼下，他找到老张，说：“爸爸，不用道歉，我在家里听得清清楚楚，你不要道歉，只要你爱我，没有身体也没关系。我有你，我有妈妈，我很幸福。真的。”蛋蛋流泪了。

老张颤抖着伸出手，他多想搂一搂蛋蛋，抱一抱蛋蛋。蛋蛋看着他期许的眼神，慢慢把手伸过去。可老张握住的只有空气。

很多年过去了，老张和常丽还是没有孩子。常丽的状态越来越好，能认出王校长，认出李大妈，偶尔还能给老张做顿晚饭。老张再也没有犯病，不再晴天打伞，也不再一个人自言自语。他工作还那么认真，对常丽还那么呵护。因为赵主任一力张罗几乎没有人知道老张曾经进过精神病院。他只是人们眼里一个中年丧子的可怜人，他只是一个不离不弃照顾病妻多年的老好人。只感慨命运多舛，他居然再也没能有自己的孩子。

老张从不在外过夜，再忙也会回家吃晚饭，人们都说他放心不下尚未痊愈的常老师，只有老张知道，家里他的蛋蛋在等他回家吃饭。

周末的时候他会带蛋蛋出去转转。漫长的摸索中他们找到了最合适的相处方式。即便是白天蛋蛋也可以住到早就空掉的心里，不怕日晒，不怕人言。他带着蛋蛋看山，看水，看人间你来我往分分合合，带着蛋蛋送走常丽，慢慢孤老。蛋蛋始终是当年的样子。淡黄的卫衣，天蓝的裤子，还有可爱的豆豆鞋。

有一天老张觉得自己要走了，去另一个世界，那里的蛋蛋可以和别的孩子一起长大，那里的老张还会是蛋蛋的爸爸。

他抱着早就退了颜色的奥特曼储钱罐，喃喃自语，“我不是疯子，我不是疯子，我的蛋蛋一直都在，不信，你摸，我胸口冰凉的地方就是我的蛋蛋。”蛋蛋，和爸爸一起回家。这次我们永远不分开。”

后记：常丽的回忆

我们家里有个疯子，所有人都以为是我，其实真正无药可救的是老张。我疯傻的时候不知道他是怎么过的，可等我好了以后我真的心疼他。

蛋蛋没了，是我的错，我这么粗心大意的妈妈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可我没死，我只好把自己关起来，无知无觉就不那么痛了。

后来徐医生治好了我可她治不好老张。老张话少，可他最能洞悉人心，他把徐医生赵主任瞒了一辈子。

老张从不背着我，他对着空气说话，他给没有人的位置夹菜。我只能继续装傻，我不敢说蛋蛋不存在，那个虚无的蛋蛋是老张活下去的理由戳破了就要了老张的命。

老张和幻想的蛋蛋过着日子也挺好。看他自言自语时的和蔼和满足我甚至觉得这也是一种幸福。既然如此，就让我来守护它吧。

老张从来没有发现，他夹给蛋蛋的食物都被我悄悄吃掉，他没发现我故意把他买来的玩具摆弄出不同的样子，他没发现为了不让人怀疑我装了一辈子的疯子。

可我觉得值得。悲剧发生的时候所有人都劝我们要走出来要振作。可是，从来都没有什么感同身受，你不知道老张的痛就不能强迫他放下。

救赎？没有救赎。有的只有赎罪。他爱着不存在的蛋蛋，我爱着他俩。我犯的错老天惩罚着老张，我又怎么敢救赎。

我们这一家子呀，都不容易。我们这一家子呀下辈子还能不能在一起？下辈子不要有悲剧，求老天能让我们这家子安康喜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