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深浅洞明色,雪中湛湛绮靡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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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希望有一天梅花能开遍整座梅山

                              『壹』

一夜风雪,卯时方停。

梅落雪像往常一样在祠堂里上了香,木然地看了一眼牌位上的名字,随后走去拉开厚重的山门。刚弯下腰喘口气,一个声音冷不丁砸进耳朵里——

    “梅掌门,亲自开山门啦!”

梅落雪打了个激灵,随即迅速站起身来,视线从面前一下扫过,皑皑白雪,褐色布靴,暗花小衫,胡瓜臭脸。

她前后左右张望了下,待看到四下无人之后,将食指放到唇前,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然后小跑到雪地里少年的跟前。

她掐着腰,伸出一根指头来,开口就要斥责他:“李洞天,你要害死我呀…”

可刚张开嘴,却被对方一个擒拿反手锁进怀里。

“你好没良心哦,”李洞天将下颌抵在梅落雪的项间,“我在雪地里等你半个时辰,你不心疼我,还要来骂我…”

“比武大会要到后天才开始,在那之前,掌门只能是师父,”梅落雪噘了噘嘴,“你刚才那话要是被人听到了…”

“怕什么,有我在…”

隐约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放手。”梅落雪压低声音。李洞天赶紧将其放开。

茫茫天地间,淡青色诃子裙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似乎让这冰冷的世界里多了那么一抹生机。

李洞天看着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不禁好奇这突兀出现的女子的身份。

梅落雪上前,恭敬地问候了声:“师姐。”

女子却不瞧她,一双玲珑小脚下锦绣繁饰的登云履仍不紧不慢地向前迈着。

李洞天看得仔细,这女子生得好生俊俏,妆容也画的极为精致妥帖,像极了养尊处优的大户人家小姐。梅落雪却听见了师姐口中微弱不闻的一声轻“哼”。

“这便是你平日里时常提到的那位风华绝代的大师姐?”待女子走远了,李洞天望着那绝美的背影好奇地问,“梅…梅什么来着?”

梅落雪视线落在师姐发间那枚月华簪上,直到华丽而峻冷的簪子隐入山林消失不见。梅落雪记得,那簪是师姐及笄那年师父亲手给她戴上的,它和师父的佩剑是同一个名字。

“梅绮靡。”

“这粉妆玉琢、霓裳羽衣的,她这是要去哪?”李洞天嘀咕了句。

                              『贰』

二人伏在山坳的灌丛里,远远望见,云杉苍柏之下,一位青衣女子正在翘首以盼,忽地自树梢间跃下一男子,一把搂住女子的腰。女子有些愠怒,男子悻悻地将手放开。

梅落雪这时就瞪了一眼身旁的李洞天,后者一脸茫然。

因为相距太远,李洞天只能通过嘴唇的张合来猜测二人究竟说了什么。而梅落雪却听得一清二楚。

“掌门之位就那么重要吗?跟我走吧,绮靡。”

“阿笙,梅山是我的家,这个掌门我是一定要当的。因为我要让整个梅山知道,我梅绮靡不比她差。”

“那我们还是分开吧,我的心在浩渺的江湖之上,不在这一隅之地。我是个浪子,浪子总要四海为家。”

“给我十年,我只做十年的掌门,我只要证明自己就够了,之后我便随你浪迹天涯。”

梅绮靡和那人不说话了,只偎在一起,缓缓闭上眼睛。梅落雪看到两张唇马上贴在一起了,就要惊呼起来,却被一只手捂住了嘴。

风忽地大起来,将山间积雪一扫而尽,世界重又现出它的本来面目。

清幽林木间,长衫雪一样漫散开来,二人察觉异样,然后便看到了那张脸。

“这是——”李洞天轻声惊呼。

梅落雪扒开李洞天的手,脱口而出两个字——“师父。”

“你爹可是江临?”梅落雪听见师父对那男子的质问。

“阁下与父亲是旧识?”男子不解。

“小靡,随我回去。”

                              『叁』

风清日暖,和煦如春。

一大清早,以问剑论道闻名江湖的梅山观剑台已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因为今日便是梅山三十年一度的争月试剑,而唯一的获胜者便会成为下一任掌门。

按规矩,梅山弟子悉数参加,一律窄袖紧衣,束发无妆,紫靴木剑。此次比武大会一改常规,先四人团战,再两两对决。三百六十八名弟子,抽签决定各自出场顺序,按序号依次分组。因观剑台场地宽广,可容纳两组人同时比拼,待每轮比试结束,小憩半个时辰后,重新抽签决定各自对手。四轮过后,因人数无法均分,采取循环战,每人有两次交手机会,两战全胜直接进入下轮,若两战皆输则失去资格,若所有人两战结束仍有剩余空缺名额,一胜者可再次匹配对手,直到规定人满为止。七轮后定出前三甲,随后比拼方式依如四轮,胜数最多者便为梅山之冠,摘得掌门信物——月华剑。

“开始了,开始了!”人群中出现一阵骚动。

李洞天站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努力朝台上望去,可看到的却只是糙汉子满布胡髭黝黑的下颔,以及妇人白皙或带些褶皱的脖颈。他心下一急,便踮了下脚,仍是看不清,干脆直接跳起来,一下,两下,三下…

台上两组人已经交上了手,俊秀而犀利的梅山剑法引得一阵叫好。还未轮及的梅落雪也在一旁候场地静静观望,忽见得赏心亭里的一些门派掌门朝台下人群中看去,梅落雪便也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竟看到了一出一没的一颗头——李洞天的头!梅落雪扶额哭笑不得,一转眼却看见站在最前面的梅绮靡回过头来,她想挥挥手打声招呼,师姐却抛给她一个冰冷的眼神后转过头去了。她才想起来,如今仍是仲冬时节。

不知不觉,半日已过。晌午的阳光刺眼而灼热。

梅落雪提着剑走下台阶,在一旁坐下休息。李洞天穿过密密人群,趁临时雇佣的守卫不备,溜到候场地下边的矮台上。

一颗小小的、圆滚滚的东西砸到脑袋上,梅落雪惊了一下,猛地一把捉了,却是一枚酥饼,梅落雪正心疑人在哪呢,这候场的台子虽不高,但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跳上来,恐怕也不可能,正想着她就朝台下望去,然后看到了那张笑嘻嘻的脸。

李洞天把一包酥糖都扔了上去,梅落雪稳稳接了,这时李洞天一跃而起,一只手扒住台子,一只手示意梅落雪靠近些。梅落雪怕被别人看见,就只把头低了低。

“接下来这轮要难了,两次交手还得保证全胜,要不然就危险了。”李洞天面露担忧。

“别废话了,要不难,人人都是掌门了。”梅落雪懒得跟他废话。

“要是遇上你师姐,千万别跟她拼剑术,梅山剑法的精髓她都通晓。”

“梅山就是凭借师父创立的举世无双的梅山剑法才名扬天下,不用剑,那还能用什么?”梅落雪觉得李洞天在无理取闹。

“用我昨天教给你的呀…”

话还没说完,远处的守卫看到了趴在候场台下的身影,正要高喊,不过眨眼工夫,那身影就消失不见了。只余下台上的梅落雪津津有味地吃着。

                              『肆』

日头斜到树梢的时候,梅落雪正在心里大骂那个一语成谶的小子。这一轮第二次交手果然匹配到了师姐梅绮靡。我汰!师姐是名副其实的梅山第一,往日里与之交手时,十招之内必败无疑。但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拼拼试试。

“师姐,承让了!”梅落雪恭敬地朝梅绮靡抱拳行礼。梅绮靡照例回她。

二人是梅山乃至整个江东最为看好的武林后进,这次二人交手,不禁引得全场瞩目。赏心亭正中端坐的梅映春抿了口茶后将茶盏放下,随即正襟危坐,期待这场精彩对决。

梅绮靡的剑很快,当然不只是快而已。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梅绮靡已经俯身冲向梅落雪的时候,后者却处变不惊地立在原地。一刹那间,梅落雪将剑立在身前,侧身堪堪躲过这一击。

随后,梅绮靡旋身反刺,一招动江城,剑意倍增,当有携浪翻天、倒海泼江之势。这是梅山剑法中有名的杀招。

“短短两招便涌现出如此杀意,这梅绮靡当真名不虚传啊…”

“这是志在必得之势啊…”

台下众人开始小声议论。却没见得旁边的少年正瞪着他们,眼珠就要砸他们脸上了。

梅落雪承认,放眼整个梅山,没有谁剑花会比师姐绾得更好。可是会绾剑花有什么用,还不如实实在在的拳脚功夫能派得上用场。

“争月试剑,虽说是比剑,但没说不能用拳脚吧。毕竟单就功夫而言,用剑的未必是第一。”梅落雪想起来昨日在后山上李洞天说的一席话。

“梅绮靡上路堪称无敌,但中路和下路就未必了。”李洞天玩味一笑。

“那不是耍阴招吗?”梅落雪皱眉。

“这是最起码的近身功夫,掌门是要守护整座梅山的,总有手无寸铁的时候,真到那时总不能束手就擒、坐以待毙吧。”

“这能行吗?”

“我不知道,”李洞天摇摇头,随即严肃起来,“但我知道单靠剑法,一定会输。”

回过神来,只见师姐将渊中蛟龙和海底乾坤两招并用,逼人的剑气立时震的衣摆一阵翻卷,澎湃的剑意随即汹涌而来。梅山剑法分为两脉,即水字诀和火字诀。梅绮靡修习的是前者,梅落雪则属于后者。

虚与委蛇又携势纵横,主打的就是出其不意。梅落雪则来了个抛砖引玉,一招火中取栗,寻隙直冲梅绮靡腰间击去。尽管木剑无刃,但她仍怕重伤师姐,收剑出拳继而化掌,击中梅绮靡小腹。梅绮靡未曾料想,一惊之间后退丈远方才稳住。

梅绮靡稍作调整,斜剑飞身而来,此招大开大合,势大力沉,看样子是要一击必杀。远处的梅映春眉宇微蹙。剑速很快,很多人还没看清楚,梅绮靡便已然狼狈地重摔在台上。

这时梅落雪看到人群中李洞天朝她眨了下眼,便也以同样有些轻佻地方式回应对方。梅映春看到二人动作,心下明了。在梅绮靡的剑落下的那一刻,梅落雪仰身折腰躲过,却立时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梅绮靡右腿腘窝处击去。梅映春心下一悸。梅绮靡身体尚在空中,这出其不意的一击,虽然并不重,却已然令其难以招架。待其欲起身反击,青黄木剑已然悬在眼睑。

                              『伍』

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五彩,漂泊的渔舟,不羁的浪子,奇异的妖魔,还有宫殿和黄犬…奇美晚霞之下,动人心魄的争月试剑已到尾声。

初出茅庐也刚刚加冠的梅曾谙,虽说输给两位师姐,但也几乎算得上力压群雄,不算可惜。

梅山掌门终归要在她们二人之中决出。

李洞天为了看得清楚,也为了不被守卫发现,特意挑选了一棵不近不远的红松,他仰躺在密密针叶间,还在想着稍后去哪庆祝,是去城西秀真坊玩几大钱的扑卖,或者去百花楼喝米酒吃童子鸡,顺便投壶一下…木剑相接的声音这时就传了过来。

李洞天扒了下枝丫,待看到二人的争逐,不由地倒吸口凉气。这才是真正的掌门之争啊!李洞天大骇。

原来拼到最后,哪还有什么招式套路,都是随心所欲即兴而舞。李洞天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焦灼的局势,握紧的树枝忽地发出清脆折断的声响。李洞天赶紧将树枝恢复原状,待到发现无人注意,方才重新小心观剑。

剑气如锋,剑意逼人。李洞天远远望见,两人激烈交锋中,梅绮靡三路已再无任何可乘之机,凌厉的剑法令梅落雪无法近其身,她的每一击都似那么无懈可击。换言之,她的剑已臻极致。

李洞天看着已渐落下风的梅落雪,渴盼有奇迹发生。

额头沁出的水珠肆意洒下,握剑的手被汗水浸透,她喘着粗气,原来她仍是多年前那个费尽全力拉开山门的柔弱姑娘。她似重回到刚来梅山的日子,那时师父一身伤痕,师父抚着她和师姐的脸说:“以后你们就是姐妹了,亲姐妹。”

师姐说:“要是我们以后拔剑相向,怎么办?”这话似在问师父也似在问她。

“那就拼尽全力。”

梅落雪眼角湿润了,转瞬却狠戾起来。

破风乘月、绝地万刃、厝火积薪,皆是火字诀高阶剑法,梅落雪信手使来,干净利落。随即她腾地而起,然后径直刺向梅绮靡。梅绮靡大惊,这竟是和她的动江城极为相似的星火燎原。霎时万剑虚影,真假难明。梅绮靡且挡且退,本以为已看破她的招数,没承想却还是失了手。她的剑挑拨过去,却扑了空,她收手,剑影归真,她的手腕受到重击,木剑几要脱手。

李洞天看着梅落雪的眼睛,他忽然感觉那人很陌生。

梅落雪乘胜追击,她不会给梅绮靡任何机会了,也再不会手下留情,就像对方不曾给她留过余地。

坠云穿山。这是火字诀第八重,这是足以穿云裂石的一击。梅绮靡瞳孔一瞬间扩张,随即硬生生接下这一剑。两剑相交的那一刻,剑气从那一点上向四周发散,化作细风将赏心亭上各位门派掌门的发丝吹起。亭中人还算镇定,台下人群里已是惊呼一片。

李洞天直接惊呆。因为他看到梅绮靡竟未后退半步。他看向亭中那人,依旧稳稳端坐,果然,不愧是江东第一。

梅绮靡抬眼看向梅映春,她从那目光中,看到了十二个时辰前对自己寄予的厚望。

“江东第一又如何,”梅映春背对着梅绮靡,淡淡地说,“再顶尖的高手,再绝世的侠客,总归是要落幕的。”

“师父…”

“阿雪她很好,很单纯,她没经历过大风大浪,你要好好护着她。”

“师父,为什么您关心的永远是师妹,”梅绮靡眼中含泪,厉声质问,却又哽咽无声,“不是我?”

过了很久,香炉里只剩一片灰烬。

梅绮靡抹干眼泪,就要转身走出祠堂,却忽地一本册子落在手上。

梅落雪看着师姐的剑,无尽的剑意自剑腊显现、翻涌、喷薄欲出,木剑在手中猛地震动,剑气呼啸划过远山丛林。

那是梅山剑法第九重,师父还是把秘籍传给师姐了。

永远要相信手中的剑,但要记住,挥剑的是人。梅落雪忽地记起李洞天的一句话。

好,那就来吧。梅落雪心里说。

二人同时朝对方跃起,冰冷的寒气和灼烈的炙烤弥漫整座观剑台。

李洞天就这么看着,就这么看着冰火两重天所达到的极致境界。

万木攀山。

虚室悬磐。

这是梅山剑法水字诀和火字诀所代表的最高战力。

李洞天还是忍不住想去帮梅落雪,他迅疾摘下一颗松塔,揪下一粒松子,以食指疾速弹射出去。松子就要射向梅绮靡上腹的鸠尾穴,一股暗流自亭中射出,一瞬间与松子相交,松子顷刻化为齑粉。

轰——

强大的剑气从观剑台向四面八方横扫过去,台下人群晃了一下,赏心亭几要震倒,周遭的林木剧烈晃动,李洞天仰躺的枝丫开裂,亏得他眼疾手快,攀到另一枝干上。

李洞天拨开枝丫,看向观剑台上的两人。

偌大观剑台,无数道裂痕自两人脚下蜿蜒开来。定个掌门,还得重修观剑台。李洞天嘀咕。

忽地,他怔住了。他看见血从梅落雪的嘴角涓涓流下,接着,剑断了。他从树上一跃而起。

“阿雪——”

梅落雪只觉天旋地转,夜幕就彻底降临了。

                            『陆』

梅绮靡继任前,梅映春行掌门之权颁布了一条新规——梅山首尊须断绝红尘。

“为什么,”梅绮靡狼狈地跪在祠堂里,泪水如注而下,“凭什么掌门就要了却儿女私情?”

梅映春静默不答。

“你是故意让我赢的,对不对?我成了掌门,却永远被锁死在这个位置上,而她却可以和心爱之人逍遥快活,自在一生?”

“从小就是这样。好吃的东西都要紧着她吃,好玩的东西都要让与她玩,我们从山坡上滚下来受了伤,你最先关心的永远是她!”

“我们是一起来的梅山,我们一起见证了梅山的光荣与屈辱,我的资质比她要强,我本来以为我会顺理成章地成为你的继承者,去做我这许多年来想做却没能做的事,可到头来…是我太傻了…”

梅映春听着梅绮靡诉说的委屈与不甘,眼眶便也泛红而湿润。她抚着堂中的牌位,强压住内心的悲伤,缓缓道:“你可知这牌位上的人是谁?”

梅绮靡抬起头来,茫然地摇了摇头。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我今天就告诉你。”

“旧历承凤十九年,京畿贪腐之风盛行,有义士梅见深挺身而出,于此间创立梅花落,立誓正道除奸,解民倒悬。他们穿行于宵禁的夜色中,他们隐匿于市井的小贩间,他们嬉乐于秦楼楚馆。他们要躲避禁卫的排查和涣玺楼无孔不入的追踪。层层布防之下,梅花落手刃数名京都大员。撵下震惊,阖城落锁一旬,全城搜捕。”

“本来是能躲过去的,北庭迫于压力,已颁下诏令,城门将开。可惜就在样的关头上,出了叛徒——他是我的心上人,江临。”梅映春顿了下,梅绮靡似乎明白了什么。

“巡防营,禁卫军,涣玺楼,京都府衙…京城几乎所有能调动的兵都来了,黑压压的铁骑将摊贩络绎的西市大街夷为平地。大军围了安乐坊,梅花落一众全在其中,梅见深和众兄弟全力拼杀。因街巷众多,铁骑施展不开,梅见深护着我还有两个孩子破开包围冲出去了,但北庭动用了世家高手,我们被围在小巷中,梅见深拖住几大顶尖高手,我带着两个孩子逃了出来。”梅绮靡看见那牌位上的三个大字“梅见深”,悲伤汹涌而至。

“浮华绮丽,靡靡之音,都已随风散去,但于我而言,却是永世不忘。所以我给我的女儿取名‘绮靡’。我们死里逃生那天,京都下了一场好大的雪。他的女儿叫‘落雪’,我希望有一天她能明白这个名字的含义。”

门外传来呜咽之声,梅映春笑着,摩挲着牌位:“好了,现在我的心愿了了。”

“为什么,”梅绮靡哽咽,“为什么不让我们在一起?难道他真的是…”

“当年我背着哥哥,和他育有一子一女。他要了儿子。”

风大起来,吹动梅映春额前的发丝,仿佛吹动了她那颗早已干枯的心。

她扶起梅绮靡,走出祠堂,两只手搭在两个女子柔弱的肩上。

时间重回到梅映春初到梅山的日子,一身伤痕的她抚着小靡和阿雪的脸说:“以后你们就是姐妹了,亲姐妹。”

小靡说:“要是我们以后拔剑相向,怎么办?”

“那就拼尽全力,”梅映春笑着,勾了下两人的鼻尖,“但是你们要记住,你们永远是好姐妹,永远。”

雪花漫无目的地落下来,柔柔地落在身上,就像一种守护。

茫茫世界里,有暗香扑鼻而来,倚在青杉下的少年远远看见,在她们身后,在祠堂墙角里,一株梅花正傲然绽放。

当我们回首往事的时候,总有一些事情,是我们一生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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