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妖春秋》第一章:刺客

夜,极静,静得只有初秋的冷风吹抚树叶的萧瑟,一轮暗淡的残月匿在密布着阴云的夜色中若隐若现,虫吟窸窸窣窣的,仿佛在诠释着这一幕月黑风高的静夜。

距离王都镐京城南面大约百里之外有一座巍峨无比的大山,山脚下一处别院正带着几分肃穆融入在这夜色当中。

别院外每隔上一段距离就站着一名身披铠甲、手持长戈的侍卫,威武而严肃。除此之外,别院里面还另有两队同样威武的侍卫在不同方向来回的巡视,整座别院庄严而肃杀,与周遭萧瑟的秋夜相互映衬,显得相得益彰。

这些侍卫都是王朝最为勇武的禁卫,可这院中住着的却非当今的天子,而是当朝的太师尹球,院子名为南山别苑,是数年前天子赏赐给这位太师爷的,一同赏赐的还有这院中整整一营的禁卫。

相比镐京城中华丽的太师府邸,这位太师爷似乎更喜欢居住在这偏僻的荒山脚下,也许是喜爱这里的静吧,自从天子疏于朝政起,尹太师就很少进京了,连公事也是由宦官从王城专门拿到南山别苑来,等尹太师亲自批阅以后再送回王都交由各庶尹处置。

原本一切如常,就在两队禁卫换班之时,一道身影突然划破了静夜的节奏,带着一份杀意从别院西侧的墙头跃入院中,闪身躲进了黑暗里,一瞬间空气好像凝固住了一般,连四周的虫吟声都突然停滞了片刻,好似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夜突然变得更为寂静,静得诡异莫名,直到那身影迅速的消失在别院的黑暗角落,虫吟声这才又窸窸窣窣的响了起来,一切如常。

别院西侧共有十七间厢房,住的都是太师府里的门庭剑客以及管事。夜色中,那首间厢房的门栓正被一柄透着寒气的长剑缓缓挑开,一个略微显得臃肿的黑影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的潜了进来,那身影看上去虽然有些臃肿,但却矫捷得就像一头猎豹,潜伏在黑夜的深处,等待时机对猎物发动最致命的攻击。

别院中央的一处书房内,一位长髯的中年男子此刻正枕着手,侧卧在桌案前,似乎是在看着另一只手里拿着的一册竹简,他眉目微合,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这男子大约四十来岁,容貌有些奇特,大嘴宽颌,脸上满是沟壑,双目微合着,眼中却若有若无的透着一股子阴鸷,唇角的长须下还隐着一颗黑痣,相貌可算是十分丑陋,但周身所散发出的气质却是威严强横之极,他身材也不算魁梧,虚披着一件长衫侧卧在桌案前,却给人一种霸道无匹的感觉,这个人正是当朝的太师尹球。

书房的厅中还恭恭敬敬的站着两个人,一人三十岁上下,身材魁梧,满面的钢须 ,穿着一套轻便的甲胄,腰间还挎了佩剑,是个武官打扮。另一个则是寻常的布衣,衣衫有些褴褛,背上还背着个行囊,一身的风尘气息,一看便知是个远脚的行路人。

两人站在厅前一动未动,脸上都露出十分的恭敬的表情,不同的是那布衣显得有些忐忑,而武官则是一脸的坦然。

突然,桌案前的油灯微微跳了跳,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尹太师好似这才从假寐中回过神来,他缓缓起身,合上手中的竹简,轻轻的呼了口气,不疾不徐的问道:“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回禀太师,亥时刚过。”那武官模样的男子立刻躬身回道。

尹太师听言沉默了片刻,对着那面带风尘的男子问道:“西域一行可有什么收获?”

“回太师话,西域一行……”男子沉吟了片刻,有些忐忑的皱了皱眉,才道:“我等已竭尽了全力,虽未能寻到那神物的线索,但西域一代的详细地图已绘制完成了……”言罢,男子连忙跪了下来,从身后行囊中取出一卷牛皮卷轴,双手递呈到桌案前。

一旁的武官将那牛皮卷接了过来,正要呈上去给太师过目,却见尹太师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不必了。

那跪着的男子见状更为紧张,脸上的表情变了数变,这才鼓起勇气言道:“此行虽未达到既定的目的,但……但也算颇有收获,我等在尼博发现了一处锡矿,在蜚地与石川的交界处又找到了一座不小的铜矿,均已在西域地图上详细标注,此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请太师明鉴。”

尹太师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拿起一旁的竹枝挑了挑桌案上的油灯,随着火苗膨胀,屋子里顿时明亮了许多,灯光映在太师莫然的脸上,令得整个屋子的气氛显得压抑而沉闷。这片刻的静默让那布衣男子更加的心惊胆战,额头不自觉的淌下汗来。

过了半晌,才听太师道:“好了,你也辛苦了,先下去吧,告诉你的人,明日自有赏赐送到,有想要留下的,可去找徐靳让他给你们安排差事,往后自不必再东奔西走,想离开的,我也不为难你们,去吧!”言罢,便朝那男子挥了挥手。

男子听言如释重负,重重的松了口气,再三叩首称谢,这才从书房退了出去。待他走后,太师才问那武官道:“南疆和东海两地可有消息传来?”

这武官是禁军都尉,名为石虎,虽是行伍出身,但天生就力大无比,少年时得遇名师指点,练得一身的好武艺,据传他有力顶千斤之能,加上本就身材魁梧,威猛非凡,素来有京城虎都尉的美誉,论本事,比起那些成名已久的剑客来也不逞多让,尹太师也正是看中了他这一身的本事,才留用在身前。此刻听得太师问话,石虎忙回道:“南疆前几日倒是有飞鸽传信回来,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只是这东海一行……至今仍未有任何消息传回。”

尹太师听言微微皱眉,沉吟了片刻,自语道:“去北荒和西域的人都已经回来了,南疆也没有线索,看来东海倒是极有可能了,只是去东海的人为何音讯全无了……难道是遇上了什么不测……”思量了片刻,才对石虎道:“算了,此事等以后再说,你也退下吧。”

石虎应声称是,正欲退去,忽听得院子外面有侍卫高呼道:“有刺客……”紧接着便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兵铁相交的打斗声传来。

石虎连忙警觉,手按剑柄退到桌案前,警惕的盯着屋外的黑暗处,不敢再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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