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是没有忧愁的。
彼时我必然是一张简单的纸,单纯,开朗,被细小友情所感动,被掉落的排名影响心情;彼时我对事物的千变万化并没有太多想法,也没有太多欣喜,必然也没有忧愁。
不然,我为什么在语文考试的作文里编不出大道理呢?
世界很小,不用容纳太多宽容。
我最喜欢的还是牵着阿雪的手向前跑,在操场上,在走廊里,在楼梯间,她是我永远捕捉不到的一束光,尽管近在咫尺,我也知道她从未属于我,她属于他们,她们,而我只是她梦里的过客,在她的梦里化作一把伞,看她与别人的故事。
学园祭,唱镜音的歌,她永远唱Rin,我永远唱Len。
一个麻烦的姐姐。
不过,谁让我是男子汉呢?
没有太多的忧愁,我最大的欣喜就是接过她爸爸带来的酸辣粉,坐在背对体育馆的楼梯上吸溜吸溜地吃。她对我说她的男人们,眼睛是纯粹的,就像深空的北极星,她只是单纯地喜欢他们,我也是,我只是单纯地喜欢她。
其实也很模糊,我不一定喜欢她,只是现在想来是喜欢的。我从不评价她,她的绯闻,她的性格。按理说她并不是我最喜欢的那一类型,但最后我却与她在一起了,每天她从五楼下来等我,拿着她暗红色的保温瓶,站在门口,双脚的站位因多年的芭蕾舞习惯八字,等我终于缓慢走过来,她就塞一只耳机给我。“你听,我新下的歌”。我和她都不爱早上说话,匆匆地吃了早餐,她把白兰香味的餐纸分我一半,擦了擦嘴巴就各分东西。
我不记得和她吵过架,至少在那短暂的一年里,没有。
她笑起来的时候嘴唇会咧出一个漂亮的口,她的唇很红,皮肤白极了,眼睛很大,睫毛很好看。
她很好看。
我的灵魂是在之后才长出来的,彼时我是个肤浅的肉体,躯体,躯壳。在被规整的生活中浑浑噩噩,落入所有可能的媚俗中,没有人格,是他人故事中最佳的路人。我被所有我遇见的人塑造,我深知我是不重要的,我迁就她人。我不发脾气,或者也会发,但我不清楚我什么时候会发脾气,少年没有忧愁,所以也不会控制自己,没有自律性,也没有自省能力。所以回想彼时,都是迷蒙一片,浅淡的,模糊的,时而发光,时而黯淡。
那时我还不会表达,是一条没有思想的蛆虫,在人群中被尖利的个体们碾压着,受尽耻辱却浑然不知。
世界很小,所以也不用容纳太多愤怒。
我与各式各样的人分道扬镳,她们有的迈上康庄大道,他们有的踏上小独木桥。我只知道她们过得都比我好。
至少我现在过得不好,久违的低潮期,抑郁,困倦,迷惘。灵魂被吸入黑暗的深渊。肤浅的人总是幸福的,我看身边的人们过着简单的生活,买买买,吃吃吃,聊些八卦,过着生活,在世界织好的网上愉快地舞。而我却要在两个世界中穿梭,要一副雍容与身边人们周旋,还要闭眼面对另一个世界的干枯的自己。我已经孤独过了,早已习惯。
我看不进去书,读不进去故事,更无法被千篇一律的爱情故事所打动。我的理想是悲剧性结局,而我将结局写进小说,我深爱的角色们都因我的固执而死,他们永远是不被理解的,孤僻的,奉献的,在结局中沉默地牺牲自己,将我最大的理想一遍遍重演。
但我分得很清,什么是理想,什么是现实。
所以少年是没有忧愁的,彼时我浅薄肤浅,更无心赋词说愁贻笑大方,只会把粗糙的手掌放在别人的掌心,被细小的友情打动着,就已经觉得这是全世界。
但写着魔幻的小说,象征我的主角被全世界误解,被朋友背叛,或背叛他人。
我永远是两个,一个活在这里,另一个是才长成的,我孤僻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