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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吴，赶紧地，把这堆脏衣服洗了。一天到晚磨磨唧唧，是不想吃饭了吧！”
隔着老远，就听到老吴家婆娘叫骂的声音。邻居刘大娘摇摇头，“之前可没人敢这么骂老吴。再婚后，改朝换代了。”
老吴从茅厕出来，一边提着裤子一边往房里走。踢了一脚屋角的一堆脏衣服，小声嘟囔了一句，“成天把咱当驴使唤，妈了蛋。”
老吴抱着脏衣服乖乖来到院子的水龙头底下。他用大盆接水，然后撒上皂粉，泡了一会儿慢慢地用手搓。遇到洗不净的污渍，就在上面打上肥皂，两只手对着来回搓，那些污垢就屁滚尿流了。
老吴是二婚，新老婆是马家庄的一个离婚女人。新老婆是带着儿子嫁过来的，老吴自个儿有个女儿，两家凑成一个好字，日子看起来也是美满。
新老婆嗓门大，一脸横肉，一进门就把老吴的钱袋给顺走了。老吴不让，被新老婆一脚踹到炕下。
“损样儿，找了老婆还不让摸钱，滚一边去。老娘来家是陪你吃陪你睡的，出去找陪睡的不花钱？”
几句话，就把老吴的火气怂哑了。老吴摸着磕疼的脑壳，心里那个恼啊。换作原配没死之前，女人想对老吴动粗，门儿都没有。就是骂他一句都不行。前妻一天三顿伺候他吃喝，老吴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老吴让她撵鸡，她不敢撵狗。哪怕要买一壶酱油醋，也去老吴报备，然后拿钱。买回来不合心意，还要被老吴怼几嘴。女人的懦弱，把老吴养成家里土皇帝，平日里作威作福张扬跋扈。
“老吴，洗好了没，磨你个鬼！”老吴正拿水冲洗衣服，二婚老婆又在外面喊。
“就好了，就好了。”
老吴甩着被水泡得通红的手，颠颠地跑到她跟前。
“去把货卸了，我进屋躺会儿。”
老吴跟二婚女人经营一家小型肉店，尽管肉是公司配送，但卸货得自己动手。
老吴个子矮，扛着一块肉就像武大郎挑着烧饼担子，腿都迈不开。
“小洋，过来搭把手。”老吴冲屋里耍游戏二婚女人带来的儿子喊。小洋身子掉了个个儿，头不抬继续耍他的游戏。
老吴摇摇头，继续卸货，哼呲哼呲的声音，听得邻家店的刘大娘心肝乱颤。
“呸，你老吴也有今天。以前的老婆那么能干不知道珍惜，现在找了个能说会道的母夜叉，整不死你。”
卸完货。老吴洗了手，又去晒湿衣服。自家闺女领着孩子进门了。
“姥爷。”
小外孙跑过去，甜甜地喊了他一声。老吴扔下活儿把孩子抱在怀里，脸贴上孩子被风吹凉的小脸上，感觉心化成了糖稀。
闺女小娟帮他把衣服在铁丝上晾开，眼圈红红的。
“爸，这些活儿我妈活着时，可从来不舍得让你干。”
闺女的一句话，像一缕暖人的春风，慢慢催开老吴的泪腺。他后悔呀，如果当初老伴儿活着能好好待她，如果她身体不适时能及时送她看医，也不至于人早早就没了。
闺女来了，老吴去柜台上想剁一点排骨放锅炖了。后妻冷着脸从里屋走出来，身上飘着一股子浓烈的雪花膏的味道。
“你想干嘛？”
“小娟带着娃回来了，我想弄点排骨炖上。”
“炖啥炖？你倒会心疼自个儿孩子。我大儿每天帮家里干这干那，怎不见你砍半排骨给补补？”
吵吵声传到小娟耳朵里，她急忙扯着孩子走进来。
“姨，我们一会儿有事儿不在这儿吃饭，就是过来看看你和俺爸。”后妻冷着的脸这才稍稍好转。当看到小娟把电车上的牛奶和给他爸买的几件换洗衣服，放在桌面上，她的一张黑脸才彻底放晴。
“来家也不吃饭再走，外人会怎么看你姨。”小娟放下东西朝她笑笑，“今儿真有事儿，等下次再来就留下吃饭。”
小娟带着孩子要走，老吴跑过去抱起小外孙，说出去送送。后妻没拦着，反感地把脸转去一旁。
“爸，别送了回去吧。”
“哎，再送送。爸舍不得你走。”
“有啥舍不得的，我以后还会来。”
“娟啊，爸无能。来家一趟连顿饭都不留你吃。要是你妈在……”
“你没有资格谈我妈。要不是当初你不待她好，她怎会天天生闷气。要不是你拖沓着不带她去瞧病，她还会好好的，我也是有妈疼的孩子。”听小娟撒完怨气，父女俩的眼眶都红了。
小娟吸吸鼻子，抬手把眼眶擦干。转身从父亲手里接过孩子放在电车上。
“你快回去吧，回晚了又要看她的脸子。”说完，头不回地开着电车带着孩子走了。
老吴看着她们离去站在原地没动，内心五味杂陈。有邻居夫妻赶集回来，朝这边走来，男的把能背的都背在自个儿身上，一旁的妻子则空着手追着他说悄悄话。
他冲老吴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继续同老妻并肩前行。亲昵的举止窃窃的交谈，成为老吴眼里一道耀眼的景色。
老吴低着头，讪讪地往回走。刚拐过巷口，就看到后妻站在肉店门外喊。
“你个挨千刀的老货，磨磨蹭蹭要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