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无花

老爸出门前回头对屋里的我们说:我就上山砍个树啊!手里握着刀把,刀把下发着明晃晃的光,我注意到,太阳很烈。说完话,把刀往腰后裤带上一别,往前走了,那把刀也跟着他的步调一晃一晃的。他就这么往山上走,那个身影……

不对啊,我从没见过我爸上山砍过树,再看那个往前走的背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头上已经戴着一个草帽,穿着解放鞋,挽着裤管,旁边是我家那只叫“花花”的黄狗。这个背影……啊,明明是我的爷爷啊。我爷爷的背影就这么一直走,我清楚地看到他走进那座山,花花像出门远行的孩子一样开心着一直在丛林里窜,爷爷的背影边走边划拉着刀,划割掉挡路的杂草杂树。当爷爷的身影到达了山巅的时候,山前就是我们整个村子,氤氲的雾笼罩着,连绵的瓦房明明灭灭,只能看到飞出来的檐角。爷爷的背影就这么一直站在山巅,花花早不知道去哪里了。

我正想着,爷爷你果然没有死,那你应该回个头让我看看你的脸啊,爷爷就慢慢回头了,回头时,爸爸的脸又出现了,一会儿又是爷爷的脸。我正在疑惑的时候,突然,这个身影对着我指了起来,叫着“水!洪水!”我回头一看,在我的身后,已经涌起了高如天幕一般的泥浆色的洪水,它还在一直往上翻涌,巨大的恐惧充斥着我小小的胸腔,恐惧在我的心里撞来撞去,它想要从我的身体里逃走,可我一动不能动,我呆呆地就这么仰望着我面前的洪水,下一秒,只要一秒钟,就会将我吞没。果然,洪水突然停止了翻涌,一下向我倾覆过来,可是洪水却并没有淹没我,它变成了一条又高又窄的黄河在我面前流动,慢慢快要到达爷爷那座山,又准备向我的村庄流去。

我更加惊恐了,大叫起来,这时,妈妈她已经游过了河,爸爸、弟弟还在河水里游着,花花也在河水里,它被浪头打了一次又一次,我望着他们,我想,我终于要死了。爸爸、弟弟一直在往前游,妈妈对他们喊:别丢下她!别丢下她!于是我弟弟拉住了我的手,这时,河水突然又翻涌起来,越堆越高,隔开了妈妈和我们。这个潮水就要向我打来,我心里说“弟弟会放手的,我不能信任他,他一定会放手放我死的”可又怀抱着一点弟弟不会背叛我的希望。然而,弟弟看到即将淹没我们的海浪,松开了手,准备任我丧生,在即将到来的死亡面前,失落填满了我的内心, 我没有恐惧,却全是悲凉的心情。就在我凄凉地闭上眼,慢慢在水里沉下去的时候,突然一只手狠狠地把我拽住,我努力睁开眼,看到我的爸爸正在洪水里浮浮沉沉,紧紧地拉着我。我心里流过一个声音:“啊,在危难面前,还是爸爸比弟弟靠谱啊”。

我刚想再回头看我爷爷的时候,我醒了,闹钟也开始响了起来。我身体还在洪水里荡着的感觉并没有褪去,我看了看天花板,吊扇正在翁翁地高速旋转,风呼呼地吹着,外面的天是亮的。我听着风扇的声音,心里想着:“洪水退了?我现在在哪里?”我摸了摸身体下的竹席,我正躺在地板上,脚边是冰箱,另一边是沙发。

今天是哪一年?多少号?

我现在在哪个地方?

洪水?爸爸、弟弟、妈妈?

难道?——他们死了?

我突然一个激灵坐起来,拿起手机看时间:2014年7月23日8:25。

一时间,非常恍惚,即使看到这个数字,也不知道如今是何时何地,何年何月,忘记了自己已经大学毕业,忘记了自己现在是一名上班族。

啊,我才慢慢回忆,把时间慢慢拉到现实中,原来我在广州啊,今天是周三,等下还要上班的啊。原来刚才的水漫村庄就是一个梦呀,可是梦的最后爸爸突然伸出手用力地抓住我的那种感觉还久久萦绕在心里边,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我也才想起,爷爷已经去世6年了。

直到坐上公交,坐到办公室里,心里还在一遍遍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梦!

从三四年以前开始,长久的失眠以后就是连续地做梦。我从来没有睡着的时刻,就是一直做梦。我像是一个过着两种人生的人,白天12小时在现实里,晚上12小时在梦里。一晚上要做四五个梦,梦就像播放电视剧一样一个接一个连着放。我无法阻止,而且,梦里的生活永远那么惊险可怖。总是梦见,要么爸爸拿着刀砍我和弟弟,要么就是弟弟突然发疯了举着刀要砍我,我就一路狂奔。

在我的梦里,主题永远是“逃亡”。时常一个人半夜惊醒,恐惧到不行,一直到自己用很长时间才能慢慢回过神来都不过是做梦而已。

我的梦永远那么稀奇。

比如:

大前天,梦见自己与自己就这么盯着,我看着梦里的自己,那个自己眼球缩小、缩小,悬挂着。眼眶像一个黑黑的洞口,我透过眼眶看下去,就看到眼球、肌肉组织、神经、内脏……梦里面吓得半死,不肯相信又去看那个眼眶,还是看到眼球、肌肉组织、神经、内脏……

前天,梦见自己和一老头出门,走过一座桥,那座桥我以前在梦里因为另一件事去过,桥下的河我还游过,继续走,路上全是巨蟒,不过它们只是睡觉随便我路过它们,再往前,就是巨大的牛、巨大的马,样子像神话里的动物一样,它们吃着草突然就来追杀我,我就一路跑,跑了一晚上,梦里面我永远是它们马上就要追上我但又永远差那么一点点……

很多人说,梦是人现实生活打乱后随意组合然后映射到梦里,或者是人的潜意识的信息残留。又或者,其实是反应了人身体出现问题的某种信号。

我不知道我的梦代表了什么,我只知道,我的梦比我的现实生活要精彩,想象力丰富,无奇不有。

只可惜,梦里,全是逃亡、恐惧、害怕……

从来没有开过芬芳的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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