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就不会有彻骨的悲伤。
因为我更像一个丑陋的怪物,虽然很想普普通通地活得像个人,但社会却一直将我当做一个怪物。
当然,我也吃很多东西,但我不曾记得,有哪一次是因为饥饿才吃的。
家里的事不可说,身上的痛苦不可说,对明日的畏惧不可说,对世人的疑惑不可说,昨日之耻不可说。
有个词语叫作“湮没于世”,似乎是形容人世间的可怜虫、失败者或无良人士的。我却觉得,自己打出生起就已湮没于世。
为别人着迷,或者被人迷恋,感觉都很粗俗、戏谑,有得意扬扬愚弄他人之感。
不管亲戚们如何说我,我也从不反驳。别人一句无心的玩笑,有时对我是晴天霹雳,让我发狂。
爱好这东西啊,可真够复杂。一千种厌恶才能生出一个爱好。没有爱好的人,一般也没什么厌恶。
人绝不会服从他人,即便是奴隶,也会以奴隶的方式展开卑屈的反噬。
人人都生活在看似亮丽,清澈透明,和谐无比的互不信任之之中。
我将自己一人的懊恼锁进胸中的小盒,将忧愁、疲惫感藏得深而又深,一味装出天真无邪的乐观模样。
活着,好辛苦。被四面八方的铁链捆绑着,稍稍一动便会破皮流血。
身怀如此精湛演技的我,来到异乡的舞台,自然如鱼得水。
我的内心焦急的盼望着一场放纵的欢乐。纵使巨大的悲哀接踵而至,我也在所不辞。
人人都看着别人幸福,觉得自己痛苦,但表面却又摆出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她们大多数时候让我难以捉摸,我总是如堕五里雾中,生怕踏错虎尾,受到伤害。与男人们的鞭笞不同,女人带来的伤痛犹如内伤,经久不愈。
没有人在遭受别人责难与训斥时,还能愉快起来,但我却从人们生气的怒容中看到比狮子、鳄鱼、巨龙更可怕的动物本性。平时他们都将这些本性隐藏着,可一旦找到机会,就会像那些在草原上温文尔雅的牛,忽然甩动自己的尾巴抽死自己肚子上的牛虻。
此时已不再是猴子般满是皱褶的笑脸,而是称得上隽巧的微笑,不过与常人的笑容仍然有种说不清的差异:缺乏气韵的厚重感或是生命的洗练、自然朴浑,总之完全没有这类充实之感,轻得就像一叶鸟的羽毛——连鸟儿都不是,就那样纤巧轻俏地微笑着,浑似白纸一枚。
痛苦,是人的自由,愉悦,也是人的自由。然而我却是不自由的。无论怎样解读,都不自由。
世上所有人的语气中,都有这种微妙复杂的、朦朦胧胧、为逃避责任而预留退路般的狡猾。
比如黑的反义词是白,但白的反义词是红,红的反义词是黑。
人,如果只为自己着想,心甘情愿地接受现实,从来不去怀疑自己,也不怀疑现实,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