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校园里春意浓了。煦暖的阳光里,成荫的绿树悄悄绽出满身的新芽,鸟儿在枝头蹦跳嬉闹,婉转啼鸣。山茶花大朵大朵地展现着妩媚,不知名的花树纷披着天真烂漫的小白花,轻盈得像穿着碎花纱裙的少女在东风里起舞。
雨水淅淅沥沥地充沛起来。久违的童年时的春天影像,便从记忆中已然褪色的底片上显现出来。
童年时的春雨也如这般丰盈,往往一夜里屋檐淌水不绝,琮琮琤琤地从枕畔一直响入梦乡。清晨醒来,雨停了。条条白花花的小溪,从屋后沿山而下奔跑着喧闹着。呼啦呼啦一碗香甜的粥下肚,哥哥姐姐扔下碗就往外跑,我见状也急忙放下筷子,全然不顾奶奶在后焦虑的追喊:“哎,慢点跑,慢点跑,别摔着了……”
在奶奶的屋子旁,肥美的苔藓在雨水的滋润下铺了厚厚一地。我忍不住赤脚轻轻一踩,雨水便从脚趾缝儿里溢出来。轻轻一抬脚,雨水又像遇到海绵般倏地被吸走了。我们索性撒开小脚丫东踩踩,西踩踩,软软的痒痒的。
那时候的我最喜欢的游戏就是蹲在地上,将四指并拢抠去一块苔藓,再挖出湿软的泥,挖出一个小水坑。最先涌出来的是浅黄的泥水,随着雨水慢慢地从周围的苔层渗透而进,泥沙沉淀下来了,小坑里就蓄满了清澈见底的雨水,活像一口小水井。脑袋凑过去,“小井”里便晃出了我们圆圆的小脸蛋。
我们一个接一个往下挖啊挖......直到筋疲力竭,才心满意足地直起身来。静静地望着那嫩绿的苔藓地毯上,嵌着一个个清亮的小月亮,在风中泛着浅浅的微澜。
童年的春天里,总是无比的欢愉和惬意。潮湿的雨天里没有大人的烦恼,却不乏我们纯真的快乐。若遇上晴天则更会兴高采烈起来。
风和日丽之时,小伙伴们相邀去草地上捕蝴蝶。白蝶较多,黄蝶少见。小伙伴争着抢着,跟着仅有的几只黄蝶转悠,常常是还没来得及靠近,蝴蝶就被吓跑了。
折腾久了,我们就不再稀罕那黄蝶,各自去寻找中意的白蝶。透明的玻璃瓶里,一旦捉进几只扑扇着翅膀的白蝴蝶,也不失为一种浓浓的诗意。
某天,我捕了蝴蝶后,大汗淋漓地往家走。奶奶家的地势稍高,门前的空地边缘临近一片茂盛的竹林。竹叶下长年有一片凉荫。
我拨开竹叶,钻进竹林里,靠在一株微微倾斜的竹子上闭眼小憩。清风从林子深处徐徐吹来,竹叶轻轻地触碰我的脸颊,痒痒的让人心醉。间或头顶的竹叶被风拨乱,阳光从叶隙间漏下,明晃晃的光斑洒在头脸、手臂上。
蓦地睁开眼,瞧见不远处的竹叶上竟然一动不动地栖着一只大大的蝴蝶,花纹繁复而精致。好漂亮的蝴蝶,比菜花蝶不知好看多少倍!我赶紧蹑手蹑脚地向它靠近,一不小心绊上了一株竹子,枝叶抖动起来,哗啦啦地,层层叠叠的竹叶间飞出了无数只姿态翩翩的蝴蝶,她们扇动着斑斓的翅膀,在我眼前慌乱地扑腾纷飞,看得我眼花缭乱……
春天的面貌,童年时记忆尤深。长大后呆在学校里,很少去野外亲近春天。而今,身在异乡,故乡春天的音容笑貌就更远更模糊了。校园里的春景,虽然精致美好,但毕竟少了股天然的灵气。
童年里新鲜活泼的春天呵,从我的记忆之门轻轻飘过,我虽抓住了点单薄的影像,却奢望时光倒流让我再回到故乡,看得仔细些、记得深刻些。
可是,若真让我再回去看那而今已不复存在的绵延苔地和深深竹林时,难以言说的伤感,恐怕会无穷无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