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爷爷

      周建村座落在花尖山脚下四五华里远的一个小山坡上。村里人家扳开大门或推开窗户,就能望到远处一排隐隐青山,颇得陶潜“悠然见南山”的诗境!村里被人称作爷爷的就那么几位老人,他们要么驼背,要么窜头(老是低着头的那种),要么缺牙,穿着破旧,满面灰尘,还老板着看起来像背后山上枞树皮一样的脸,让人不怎么待见。然而,村里大人们见着他们却毕恭毕敬唯唯诺诺,从来没有直呼过他们的讳姓尊号,以至于我们也不清楚他们的尊姓大名!倒是哑爷爷的出现,给这个平静土气的村子带来无限的生机与活泼!

    哑爷爷中等偏瘦的身材,花白头发,我们亦不知道他的名字,只听见全村不管年长年幼派大派小,都一样喊他哑爷爷。哑爷爷虽然不驼背、不窜头、不缺牙,但是他整天只会“吚吚哑哑”个不停,没人能听懂他在说什么,不过绝对不是在骂我们,你看他总是笑,笑起来像池塘里的荷叶那么新鲜;喜欢看我们,看我们的眼神像荷叶上的露珠那么晶莹;又勤快,从这家忙到那家,从这畈忙到那畈,挑水、搓索、耕田耙地……无所不会!

    哑爷爷有三怪:一呢,他总是在农忙季节出现在村子里!我们找遍整个村子,没有发现他的屋子,也没有看见过他的家人,似乎他像一位神仙,来去无踪,飘渺逍遥!二来,总是看见他在村子最穷的人家帮忙干活,不但不收人家的钱,在哪家干活就在哪家一起胡乱吃点饭,从不挑三拣四,而且也不要人家赠予的米油和衣物,相反,他很少去村里比较富裕的人家!三是,我们小孩拿他取笑,扯他的帽子,用苦柩子扔他,他不恼我们,即使抓着我们了,也只是挠胳肢,弄得我们痒痒的只顾笑!

    时光就这样在这个小山村里人们的劳作中静静地流淌!终于,我们也长大成人!一天,花尖山脚下大王庙旁的敬老院派人送信到村里说,哑爷爷走了(我们这里死人忌讳说是死了)!原来哑爷爷一生下来后,先天一个残疾——哑巴,再加上父母过世得早,家底又薄,所以一直未成家,更没有子女!虽然活了七十几岁,如今他走的时候,没有亲生的人送终,更没有拿靠树棍的人——按我们这里的风俗,这是一个人一辈子最痛苦的事情!

      经过大家商议,八仙去敬老院将哑爷爷抬回村子。全村男女老少凑份子,买来大鱼大肉、香烟酒水、棺木衣物,悉按有钱人家的老父老母过世一样,烧香、祭拜、入殓、喝酒、下葬,葬在村子前面一块高高的小山包上!每年春节、清明,全村男丁都去那上坟、烧纸、燃放鞭炮!这样的祭奠方式已一二十年,估计会一直延续下去,他的三怪故事亦会延续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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