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8年8月26日 周日
天气:早上飘了几片毛毛雨,骗我把一家人的衣服都放进洗衣机脱干了,后来天空一片朗清,心情无比舒畅
特意拿之前的一天加班换来了一天调休,今天是个不会被打扰不会被分割开来的周日。然而还是要准备好下周二和下周三要发的稿子。于此,好像已经渐渐习惯了,这样的加班,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的加班,三个星期以来,在自己慢慢的适应和调整中,已经近乎麻痹了。那个被汗水浑身湿透的骑车回家的午夜,那个在电梯门口的座椅上突然坐下来捧着电脑改稿子的七夕,那个突然从睡梦中坐起身打开电脑加班的清晨。现在回忆起来,都是闪闪发亮的。
扯远了哦,(其实是8月28日,从家里回公司后的上班日,周二的早晨,站在自己的办公位前,敲下这些字的。像是隔了很久远的回忆,来唠唠叨叨地叙述一些事情,原谅我,干什么事情都拖拉,连当天的日记都要隔天写。)
早上和爸爸妈妈奶奶一起吃早饭,一家人围着那个大圆桌,把碗里的白粥喝得有滋有味。隔壁萍萍的妈妈给了很多玉米棒子,爸爸一边啃一边说,这是好东西啊,粗粮啊。奶奶啃完了一只又一只,嘴巴上还沾了一颗玉米粒。
现在想来依然甚是喜欢,那个屋子里潮湿却不泥泞的泥土,坑坑洼洼却很有质感,那个黄黄的大圆木桌,摆着不多的饭菜,摆着工人们吃剩的饭菜,围坐着我们一家人,回家的感觉永远那么好,哪怕奶奶煮的粥奇厚无比看不见一点汤汁,哪怕那些米粒都烂得爆开了。我似乎能听见一家人把嘴贴在碗边滋啦滋啦吮吸的声音,那样热闹,痒痒的,挠我的心。
我留在家里没有跟妈妈一同上街,坐在床上躲在蚊帐里看了一会手机,听奶奶在不远处的灶间忙碌,钻到满屋子的杂物里去翻属于自己的东西,去门外的稻田边感受了几滴清凉的毛毛雨,一个上午就这样轻盈而畅快地结束了。
去年在美术老师那里买的画架被安排在墙角,那个黑色的包里应该装满了我费劲心思跟颜料刮出来的画,画板裸露在屋内的潮湿中,发霉了,我有些心疼。去奶奶住的房间里一阵翻找,揭开沾满灰尘的一张红色的布,看见了很多属于我的东西,爸爸果真没有骗我,都没有扔,只是他们未免活得粗糙,乱七八糟都没有给我精心收拾妥当。
环顾了一眼四周堆砌如山的杂物,整个家,整个家的家当都被无序地堆叠着,想起妈妈说的搬家的时候是最难熬的时候,天气还很热。突然一下子心里就只剩了庆幸和感动。
有什么好难过的呢,除月给我的照片还在,张璐送给我的拼图还在,侯阿姨写给我的信还在,我废了老大的力气拆开了她送我的小和尚,小和尚光鲜亮丽地咧着嘴,依然还在笑。
虽然我的宝贝染上了不舒服的潮湿,虽然所有的东西都落满了灰尘,但是等房子造好的时候,就会有新鲜明媚的太阳来了。
太阳很快就会来的,而且现在的一切,也一点都不阴暗。我抬起头,床的后边就是一个铁窗户,窗户下面就是整整齐齐的稻田。我们坐在桌边吃饭的时候,一扭头也能看见门外齐刷刷的稻子,如果天气很好,还会有很满足的阳光。
在这个临时的小屋里,充斥着的是永恒的温暖。
中午妈妈早早地回来给工人做午饭。她围着锅灶不停地转悠,我围着她不停地转悠,我给她递盘子,切蒜花、葱花,没有蒜花、葱花切的时候,我就盯着她炒菜,看她瘦弱的手臂伸进锅里不停翻炒,充满力量和节奏感。然后偷偷地洗了一双筷子,若无其事地伸进热腾腾的锅里,夹了一筷子菜来放在嘴里吃。
一盘又一盘的菜出锅,我的筷子在大大小小的盘子间游走。
工人吃完饭散去了,我们开始吃饭。妈妈和奶奶吃工人吃剩的菜,我有一盘自己的菜,是妈妈在盛菜装盘之前特意为我留的。这次我们坐的是大圆木桌旁边的小方桌,奶奶坐得很低,高高地抬着手,伸出筷子从桌子中间的那一碗咸菜豆腐汤里夹咸菜,然后再低下头往嘴里扒拉很多饭,嘴巴塞满之后开始慢慢地咀嚼、嚅动。嘴巴周围那些细密的皱纹就会随着这嚅动,轻微地延展,四散蔓延。
我记得小时候经常盯着奶奶吃饭,她发现我在看她之后,眼中会冒出惊奇和喜悦的光芒,然后一边微笑,一边加大咀嚼的力度,做出很夸张的样子来回应我。
今天,她的眼睛一直落在咸菜和米饭上,低下头吃得很认真。我盯着她看了很久很久,都没有捕捉到她的目光。
她头发白了许多,且冗长,耳朵不大能听得清我说话了。
妈妈则一如既往像小鸡啄米那样,一筷子菜只夹很可怜的一点,然后放在嘴里咀嚼很久。她似乎是不爱吃饭,她吃进去肚子里的那一点食物只是为了填充饥饿感,保持她微弱的体力而已。我给她买的许多零食大多都是被我自己给吃了。
爸爸早上就出去了,还没有回来。我想象了一下他囫囵吞下一大口饭菜的样子,然后被突如其来的饭粒呛到,再不停地咳嗽。
不知道怎么搞的,这顿午饭吃得有点压抑。
下午写了两篇达达的稿子,剪了个头发,天就又黑下来了。文峰超市倒闭了许久了,不知道门口为什么突然立了一个很大的充气小黄人。我剪完头发往回走的时候,看见那只在风中摇晃的硕大的小黄人,突然一下子孤独起来。周身被一种悲从中来的寂寞笼罩,我想起了好多朋友,我有点可怜孤单的自己。爸爸总说,弄完房子就可以把同事和朋友都请到家做客啦,这么大的房子呢!
是啊,这么大的房子呢!可是,是如此弱小而孤独的我啊!我隐隐觉得,我将辜负这一场浩大的工程,新房子建成的那一天起,它将会和我一样,承载起无与伦比的巨大孤独。
我没有很多很多个朋友,我在空空荡荡的大房子里,聚不起一群有趣而欢乐的灵魂。
天黑后,又被妈妈带去买衣服了。看见了魔镜里人模狗样的酷酷的自己有一点骄傲和满意。后来第二天早上醒来,在朦胧中,我感到妈妈在轻轻摸我的脸:我家孩子真的蛮漂亮的呢!干嘛那么没有自信。
这是个周日,还是一个回家的周日。更加确信那个逃不脱的暴饮暴食的魔咒。下午吃完三个月饼两个脆饼一袋薯片一杯布丁之后,又罪恶地参加了爸爸生意伙伴的晚饭邀约。秉着破罐破摔的原则,吃掉了油腻腻的三只藕饼,两大碗鸡蛋羹,以及无数无数乱七八糟的菜。
回到家,在奶奶的枕头边躺了一会,最终还是因为草席上的灰尘以及耳边嗡嗡的蚊子叫声离开了。反正她没多一会就睡着了,呼噜声还那么大,跟不跟她睡都一样,我这样安慰自己。
本来,我决计钻进她的被窝,用一些旷日持久的思念和疼惜,给她一些温暖的。
她的被子有点薄,好像我跟她的感情,也不似儿时那样厚了。
这一天是跟着萧红的死亡一起结束的。我睡在妈妈旁边,在黑暗之中看完了黄金时代的最后结尾。影片的最后那一片光明的描述,萧红在后花园里快乐地穿梭,汤唯明快而欢脱的陈述,让我的心在这个寂静的夜晚久久地波澜着。
我家有个大花园,花园里明晃晃的,花园里花红的红,绿的绿。花开了,就像花睡醒了似的,鸟飞了,就像鸟上了天似的,虫子叫了,就像虫子在说话似的,一切都活了,都有无限的本领,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么样就怎么样,都是自由的。黄瓜愿意结一个果,就结一个果,如果不愿意,就一个黄瓜也不结,一朵花也不开,也没有人问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