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磨损的,往往是幸福最初的形状

张姨拿着化验单走医院长廊时,外面正下着今年的第一场雪。电梯里她听见两个护士闲聊:"38床那个老爷子又被儿媳骂哭了呢。"雪片落在她发黄的羽绒服上,像撒了一把盐。

碗底糖霜

二十年前她和老李刚结婚,住的是厂区铁皮房。冬天水管冻住,老李烧三壶开水才够她洗头。那时他们会把最后一块红糖抿在对方舌尖,说这是上海大白兔奶糖的滋味。现在终于搬进有地暖的房子,老李却总抱怨她煎药的味道熏黑了天花板。

元稹写"贫贱夫妻百事哀"时,大概也记得那些相濡以沫的晨昏。但炊烟熏黑的白墙终会重新粉刷,记忆里熬红豆粥的砂锅,如今早已被时间的轮回打破。

说好的相濡以沫,最终在岁月的长河里起起低低,其实幸福的底气,就藏在你那些你认为俗气的钱袋子里。

病榻内外

隔壁赵老师瘫痪七年,女儿从每天探视变成每周送水果。上周我看见她女儿在楼梯间撕护工考勤表:"两千块工资还想要全天陪护?"病床上赵老师正用还能动的左手,反复摩挲全家福里女儿学士服的下摆。

时间其实是世间一切事的最好回答,身体健康是自己的,自己的幸福自己买单。不是不爱,也不是不亲,那一切都消溶在岁月耐心里。

"久病床前无孝子"像道算术题:用医药费除以日夜,乘以怨怼的平方。护工小吴说见过最久的家属守了八个月,"后来那儿子站在走廊哭,说再不走自己也要住院了。"

生活终究是被现实打败的。

苔痕上阶

菜场鱼摊的老周总把最新鲜的带鱼留给我,说是爱人化疗要补营养。前天却发现他在货运三轮上贴了相亲启事:"年薪十五万,觅贤惠女伴。"泛黄的告示边角还粘着鳞片,像极了他围裙上洗不掉的鱼腥味。

时间只能让你自己记住自己,却管不住别人如何待你。

苦难有种奇特的腐蚀性,先吃掉爱情的诗意,再啃噬亲情的伦常。就像老宅门前的青石板,雨水冲刷百年依然坚硬,却会在某个平常的清晨突然碎裂。

药渣辨苦

张姨最终把肺癌诊断书折成纸船放进江里。回家时老李正在阳台晾她腌的腊肠,见到她便吼:"又乱跑!血糖仪落灰了都不知道擦!"她忽然笑起来,原来最深的温柔,是连责备都带着温度。

最远的你就是我最近的距离。不管身后事,只管眼前人。记住你的今天,忘记你的昨天,未来的明天就再等等吧。我在,你自然记得,我不在,你不记得就算了,来来去去的终究还是我一人。

看门诊时有对夫妇为谁去拿药吵得面红耳赤,最后却牵着手去食堂分食一碗面条。窗外的雪还在下,此刻天地间的素白,恰似所有被生活磋磨过的心最初的颜色。

每个人在不经意间留下了印痕,生活再苦也要继续,仇恨再大,终究还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是对是错在相互搭理的那一刻已成为了过去。

 那些所谓"百事哀"的困顿,或许正是岁月的火候——将萍水相逢炼成血脉相连,把甜言蜜语熬作厉声叮咛。我们终会懂得幸福的真容,不过是苦难之后,依然选择握紧的那双手。

很多时候,是时间和岁月让我们明白,我们来这人间走一场,最终都将是黄土长眠。人生各有各的苦,也各有各的难。有人相陪一场也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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