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顿·表姐
文/大狗
一次外出回来,竟发现表姐凯坐在家里,带着她的小儿子。
在博里纳杰的时候,父亲在信中提到过凯的丈夫过世了,可当时的情况让我没有心思去关注这些。
显然,她还没有摆脱丧夫的阴影。曾经的热情与活力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稳重以及隐晦的忧伤。到乡村来散散心一定对她有所帮助。
次日,我去外面画画时也带上了她们母子俩,有人陪伴,我格外高兴。我们来到一片橡树林,漫步其间,伴着鸟鸣,仿佛尘世已被隔得好远。走到林地边缘,眼前现出一汪沼泽,我支起画架,开始写生。
沼泽的水面上零星躺着几朵睡莲,微风吹过,飘来淡淡的清香。她变得比以前安静了,眉宇之间流露出心中的伤痛,而这份伤痛却带来了一种成熟的,具有悲剧色彩的魅力。正如那句话所说的:痛苦之中产生美。
停笔之际,我们坐在草地上聊天,说到了在阿姆斯特丹的初遇,说到了彼此的母亲。她笑着说她就知道我不会那样一直做一个牧师,那是在浪费时光。或许她有这种看透我的能力。
我们这样外出了好几次,有时还弄个野餐。我必须承认,有她坐在一旁,我作画的时候似乎有了某种动力,创作的效率更快了,下笔也更加大胆,往往很令自己满意。每当她的小儿子在周围玩耍,我都会获得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我们就是一个幸福的家庭。
我发现,其实很早以前第一次见到凯的时候,心中就埋下了一颗种子。现在,它正随着布拉邦特乡间的阳光与空气迅速生长,我对她的爱慕已令我寝食不安。
终于,我说出了心中所想,在一个明媚的午后。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拒绝来得太直白,直白得让我怀疑她是否听清了我的意思。我以为通过这段日子的相处,我们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的亲密关系,可是,也许我真的不了解女人,我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好,我要求的很少,我会努力画画,我更会彻底地投入我的感情……我不理解。
第二天一早,凯不见了踪影,她匆匆地走了,好像逃离瘟疫一般。显然父母知道发生了什么,家里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奇怪,他们终于开口了:
“你怎么能这样做呢?她不会喜欢你的,斯特里克牧师也不可能同意。”母亲的口气还算和善。
“她可是你的表姐,你这是在侮辱她!你在破坏家庭关系!你连自己都养活不了!”父亲言辞非常激烈。
我们争执了一番,颇有点激动,但我很快认识到这没有什么意义,我必须找到凯来解决问题。
我给斯特里克姨夫写了急信,随后马上赶往阿姆斯特丹。
可是,凯并不想见我。能够看出,即使她在家的时候也会假装不在,全家人帮着一起演戏。我心里想的是“非她莫属”,可她的父亲斯特里克转达了她的话:“绝无可能”,我的坚持“令人恶心”。
无论我去她家多少次,都无法见到她。只要我进了那所房子,她就会离开。直到有一次,我把手放在了灯火上,坚持只要不见到凯就不把手挪开,他们吓住了,愣了一会儿才把灯吹灭。他们说我疯了,说凯决不能和这样的人在一起。
后来凯的哥哥拉我去单独聊了聊,他说在阿姆斯特丹,要想办成点事靠的是荷兰盾,像你这样一无所有的穷光蛋,怎么可能和我们家成亲?
是啊,我想明白了,斯特里克牧师的话也是这个意思——我的前途没有保障。
我厌恶这个地方,那些高雅的文明人,斯特里克,特斯提格,包括我父亲,每一个都是虚伪的。在他们眼里,我是疯子,没钱的疯子;可在我眼里,他们只是发光的骗子,我怀疑他们是否真正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