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事,总有一些是用常理解释不通的。可能是现今科学还到不了能解读生活中任何现象的水平,也有可能是碰到的事纯属巧合。但我能保证的是我绝对没有虚构。
二十二年前读大三时,端午节前夕,天气异常的湿热。学校图书馆前小池塘里的鱼开运动会般上窜下跳,整个学院都轰动了。老师和学生们利用简易的木棒和网纱状的衣服像做游戏一样快活地围在池塘边捕鱼。
我和大脚、永辉、老乡等玩得好的同学也抓到了十几条大鱼,怎么处理这些战利品是件难办的事。最后的决定是把它们拿到学院前的石头房餐馆,让老板加工了三条大鱼,配上四个小菜,我们几个人吃了顿丰盛的晚餐,其余的十条大鱼作为餐费给了老板。
酒醉饭饱之余,大家寻思了一阵,觉得这样做我们吃了大亏。感叹要是有自己的灶台,这些鱼够我们能吃好几天呢。
于是我们立即就有了到校外村子租房住的打算。因为有了灶台,大家想吃什么都可以自己弄,比吃食堂里千篇一律的寡味饭食有营养得多,也比每周末凑份子去学院后面的醉仙楼酒家打秋风更划算。
学院外的杨家岭村离学院才三里路,步行十来分钟就可以到达。我们在排除了几家村舍后,终于选定了村西口的一户人家,是两层的小洋楼。
一楼主人家自己居住,二楼有两间大房,一间是留给主人小儿子的婚房,装饰得蛮漂亮的,一把庞大的铁将军锁门。我们住的大房间是个两进的套间,外间摆有两张大床和一张书桌,内间的只有一张大床,和一个老旧的木制衣柜及一个小凳,宽大的柜子顶部中央平稳地放着一个老旧衣箱,四壁灰尘密布。
我们草草打扫了一下墙壁,买来彩色的墙纸贴在墙上,拉亮电灯,房间里亮堂堂的,我们非常满意。
当天下午,哥几个分工合作,购买煤球炉,锅碗瓢盆,刀板餐具。精明的大脚到学院内教工宿舍处的菜市场买来猪肉、米面,大家像搬家似的将所需物品置备齐全了,排着队在同学羡慕的眼光护送下离开了学院。
大家临走前相约把室友的一些物品放在各自的床上,叮嘱室友们保密,务必不能告诉班主任张老师。
在租的房子一楼我和永辉把两个月的租金给了女房东。她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干练媳妇,抱一个胖胖的小男孩,整天乐呵呵地笑着,露一个漂亮的酒窝。
我们正逗她怀里的小娃娃玩呢,冷不丁旁边小房间的门开了,一个老妇人伸出花白的头来打量我们,也不说一句话,冷冰冰地看着我们。
走出一楼大门时,我和永辉回头一看,老妇人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们,我俩都觉得瘆得慌,赶快跑上了楼。
炉灶就放在二楼走廊的边上。两个人负责生火做饭,两个人整理从学校搬来的被褥。我负责切菜洗菜,大脚炒菜,小郭没事干抱着吉它坐在里面套间的床上弹唱“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我们美好的租房日子就这样开始了。村口人家的一只小黄狗,在我们列队进村或是出村时,总会大声欢快地同我们打招呼。
约摸过了一个星期,我们已初步习惯了住在校外的生活。除了上午、下午在教室上课外,我们大都在租房内玩耍。一楼的房东从不上来干涉我们的生活,任凭室内发出肆无忌惮的笑声。她每天都要在我们上楼时笑问一句又买了什么好菜。那个老妇人我却难得再看到她的身影。
这天晚上,洗刷完毕后大脚四个人在外面房里打拖拉机升级,我和小郭、永辉躺在套间大床上聊天。小郭睡得早,不一会就打起了呼噜。外房里的人仍在津津有味地打着牌。
我和永辉有一句无一句正聊着,猛然听见一声清脆的响,衣柜上的旧衣箱摔了下来。我俩翻身起来查看,外房的四个人被惊动了,也进来看个究竟。
旧木箱的盖子被摔成了几瓣,几件老人家的灰色内衣掉了出来,一张稍发黄的照片飘到房间的一角。永辉把它拾起来看了下放回箱子里,我们发现正是一楼老妇人的相片,她满是皱纹的脸上仍然没有半分笑意,淡漠地看着我们这一群人。
我把衣服收拾好放进衣箱,忽然发现了一个小灵簪和一个银白色古钱。几个人都很好奇,纷纷走过来问是什么。我眼尖,识得这些物品,给他们解释小灵簪是放在死去老人手里的器物,银钱是放在死者嘴里的含口钱。大家连叫晦气。
外屋四个人同时把身子往外一撤。我两只手指夹着这些东西放进箱子里,永辉举着它放回柜子顶部,我们都很奇怪摆放得端端正正的箱子怎么会忽然掉下来呢。
大家兴趣索然,纷纷上床拉灯睡觉。两个房间很快静了下来,过不久便鼾声一片。夜半时分,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模模糊糊扯住被子盖住头脸,透过被子分明看见一个穿白色衣服的老太太背朝着床头站在柜子前,仔仔细细慢慢地翻东西,她好像还要踩着凳子伸手去抓柜顶上的小箱子。
我抱紧小郭把头埋在他的背部,用脚死劲蹬了一下睡在床那头的永辉的脸。他大声嘟哝了一句,用手轻打了我一下。我再偷偷回头看看床那头的衣柜,发现白影已不见了。我背心冒汗,两手湿漉漉的。过了好久我才迷迷糊糊睡熟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永辉在床那头翻身坐起来对我说昨天好像被东西压住了身体,动弹不得,脑子很清醒,就是喊不出来,呼吸急促。多亏了我踢了他一脚,他才感觉轻松自然了。小郭傻傻地望着他。
我说了下昨晚迷迷糊糊看到的东西,指了下白影站立的位置,外房的四个人不相信地盯着我俩,大家哄堂大笑,边开玩笑边去上学。
中午放学后大家买好菜一起赶往租房地点。临近村口,听到村子里哭声一片。大家都很茫然。走到居住点,才发现房东家挤满了人,屋子外面摆放了十几个花圈,几个女人正大声哭喊着。一打听,原来早上房东抱着娃买菜去了,她家老婆婆爬下床拿橱子里的冷米粑吃,被哽死了,死时嘴里还塞着半个米粑。
我们不由得大吃一惊。尤其是我和永辉,不停打着冷颤,想起了昨天晚上遇到的情景,大家莫名感到恐慌。和女房东打了下招呼,也不要了炉灶刀具,也不去退回租金,大家抱着衣服被褥一口气搬回了学校宿舍。
至此,难忘的校外租房生活就这样草草收场了。老妇人死前的异象让我现在回忆起来,仍然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冥冥中真有我们无法领喻的生灵在未知空间里游荡?
二十多年过去,我始终记得漆黑的夜里隔着被子,还能看到穿着白色衣服的老妇人背朝着床头站在柜子前,似乎在认真地寻找着她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