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安于你旧梦
1
这是沈羡安和阎听兰的婚礼第三十三次被推迟,因为他在婚礼前夕被车撞了。
全身十九处骨折,进了icu三次,才终于稳定下来。
在他身体好一些的时候,他扶着墙想去走廊上走走,刚到拐角就听到了未婚妻阎听兰和朋友的对话。
“上次是溺水,这次是用车撞,让婚礼又延后了两个月,下次你打算用什么办法?”
拐角处的沈羡安闻言,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
阎听兰一身白大褂,手上把玩着手机声音很淡:“不延后了。”
朋友有些惊讶:“那你就认命嫁给沈羡安了?那你手下那个实习生夏青川呢?”
“小时候沈羡安被送到阎家,我父亲就告诉我要对他好,以后我们是要结婚的。所以我从小就把他当丈夫一样照顾,甚至照顾他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了,直到我遇见了青川。”说到这里,她眼里蹦出了些笑意:“他虽然身世不好,但他从不认命,一直都很坚强,见他的第一眼,我就注意到了他。”
“既然你这么喜欢他,就去追求他啊。”朋友百思不得其解。
空气沉寂了几秒,阎听兰才垂眸开口:“沈羡安的母亲对阎家有恩,他是我的责任,那三十三次是我的挣扎。现在我该去担起这份责任了,至于青川,我能远远的看着他就已经知足了,其他的我不敢再奢求。”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利剑插、进沈羡安的心脏,他扶着墙才堪堪稳住身体。
脸上感到一阵痒意,伸手一摸才发觉是眼泪。
沈羡安没有再听下去,跌跌撞撞的跑回了病房,眼泪无声的爬满整个脸庞。
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三十三次的事故都是出自阎听兰之手。
第一次,他被打架的人群误伤,被捅了一刀。
第二次,他被家里花园的蛇咬伤,中毒险些丧命。
第三次,阎听兰带他去爬山,他不甚摔落,在icu里躺了半个月。
......
而这全都是因为她不想和他结婚。
他和阎听兰的婚约其实从他十岁就定下了,那时阎家出事被查,面临清查牢狱之灾,是他作为会计的母亲认下所有过错,才让阎家存活了下来。
于是阎家老爷子把他接到阎家,和阎听兰定下婚约,给他一个保障。
从小阎家包括阎听兰都对他很好,支持他做所有事,包括上层圈子看不起的乐队,他们也都很支持。
所以他坚定的认为他们一定是相爱的,可没想到全是因为责任,她心中也另有所属。
心脏处的钝痛变成尖锐的一柄刀翻搅,疼的牵动了全身的伤口。
十分钟后,阎听兰进来为他清创,看到他微红的眼眶愣了一下,问:“怎么了?是伤口又疼了吗?”
再看着她这幅关心的摸样,他满脑子都是那句责任,刺的他心脏闷痛。
他痛觉神经比常人敏、感,所以就算是清创也要上麻药。
阎听兰拿起麻药就要上的时候,她的手机响起,她把麻药放下接起电话。
他看着她手机上挂着的卡通挂坠,想到了曾经。
那时他乐队第一次赢得比赛,奖品是一个挂坠,他欢喜的送给她,结果她随手扔进了抽屉深处。
“太幼稚了。”那时她这样说,眉头皱起。
而现在她手机上却挂着和夏青川同款的卡通挂坠,挂坠来回晃悠,晃的他眼睛生疼。
电话里的声音泄在安静的病房里,夏青川的声音传来:“老师,我这里碰到一个病人,有些拿不准你能不能过来一趟啊?”
这句话一出,沈羡安能感觉到阎听兰周身的气息都愉悦了许多。
“好,我马上过来。”她声音轻快。
曾经他只以为这些是对实习生的关照,可现在再看,原来这份感情都有迹可循。
阎听兰挂断电话,手越过了麻药,直接拿起清创工具。
剧烈的痛从伤口传遍全身,他闷哼一声,疼的脑袋开始发晕,浑身的冷汗如雨下。
他颤声开口:“听兰,还没上麻药....”
阎听兰手下的动作没有停,心不在焉的安抚:“这样效果更好,麻药会阻碍药效的,你忍一忍。”
沈羡安疼的身体都抽搐了一下,手死死抓紧身下的床单,几乎要将床单抓破。
他声音带上了几分祈求:“听兰,打麻药好吗,我真的好疼。”
“乖,忍忍马上就好了。”她动作加快了几分。
几分钟后,伤口清创结束,阎听兰把东西往托盘上一扔。
而沈羡安已经疼的摊倒在了床上,倾斜的视角里,他看见她急切离开的脚步。
其实麻药根本不会阻碍药效,她这样做只是为了快点去夏青川那边,甚至连五分钟的麻药药效都不愿意等。
一瞬间他心如刀搅,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在洁白的床单。
剧烈的疼痛依然在不断的折磨他,最后他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2
再醒来沈羡安发现周围围了好几个人,都是阎听兰手下的实习生,其中就有夏青川。
他撑着床坐起来:“你们在这干什么?”
一个长相老实的人开口:“老师说用你当讲解对象,让我们先过来.....”
旁边的人用手肘拐了他一下:“你跟他解释这么多干什么?一个挟恩图报的人,才不值得我们给他这么好的脸色。”
沈羡安的脸白了一些,如果是以前他绝对不会对这四个字有反应,可现在他们说的反而没错,就是因为他“挟恩图报”阎听兰才会被困在他身边。
“对啊,如果不是因为他,老师就可以追求自己的真爱了。”说着他的眼神看向了站在中央的夏青川,意有所指。
沈羡安看着夏青川有些不好意思的脸,心脏像是被刺了一下。
一个人突然一拍手,说:“你们说他母亲不会也是为了让儿子进阎家门,才自愿献身的吧?毕竟像老师这样的家境,他们就算是努力一辈子也攀不上。”
其他人纷纷附和:“原来是这样,果然母子两都不是好人,他母亲更是心思歹毒。”
沈羡安手捏紧成拳,他们怎么说他都没关系,他自知理亏愿意受着。
可他母亲当年愿意顶罪,全是感恩阎家对他们母子的好,并无半分要回报的意思。
几人的言辞越来越尖酸刻薄,他不允许自己的母亲被这样诋毁,站起身扬手就要打说的最欢的那个人一巴掌。
一旁的夏青川余光瞥见阎听兰马上就要进门,一迈步挡在了那个人面前。
啪的一声响,这个巴掌落在了夏青川脸上,沈羡安愣了一下。
阎听兰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两步上前揽住夏青川,大力推开沈羡安。
声音含怒:“沈羡安,你在干什么?!”
他被吼的怔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向她,阎听兰从没有用这么重的语气和他说过话。
阎听兰没有回应他的视线,满眼心疼的带着夏青川出去上药了。
十分钟后阎听兰回来了,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去跟青川道歉。”
沈羡安偏着头,沉默不语。
“这么多年真是太惯你了。”她声音严厉。
他浑身的僵了一下,眼眶发酸回头看着她:“是他们先说我挟恩图报,说我母亲是为了攀上你们阎家才替罪的。况且我没有要打夏青川,是他自己挡到面前的!”
她眼里没半分松懈,声音有些冷下来:“难道他们说的不对吗?”
沈羡安瞳孔紧缩,呼吸一滞,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委屈和伤心几乎淹没了他。
是啊,她不是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吗?
不然也不会不断的伤害他来推迟婚礼,不然也不会说就是责任而已了。
他低着头自嘲的勾了勾嘴角:“好,我去道歉。”
沈羡安拖着快要散架的躯体,跟着阎听兰往她的办公室去。
推开门,他看见里面独自一人坐在她办公椅上的夏青川愣了一下,想到了以前。
那时他想要来接阎听兰下班,她说自己有事会晚下班,他说自己可以在办公室等她。
她却说:“我办公室都是重要的资料,不能单独留人在里面。”
而夏青川却可以独自一人待在里面,所以说女人的原则只对不喜欢的人生效,在喜欢的人面前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压下心脏泛起的密密麻麻的痛,走到夏青川面前,低头:“对不起,刚才不小心打到你了。”
夏青川作惊讶状,捂着嘴巴:“师丈?”
阎听兰走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头有些不满:“我和他还没结婚,不用叫师丈。”
以往其他人叫沈羡安师丈的时候,她都不会纠正,现在到了夏青川她却开始纠正了。
是不想从心爱的口中听到这个词吗?他眼中闪过苦涩。
夏青川乖巧的嗯了一声,改了称呼:“沈先生不用太自责,我原谅你了。”
他一副大度的摸样,终于让阎听兰放过了沈羡安:“你回去吧,好好休息。”
沈羡安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刚出门几步就被路过的人撞了一下。
他站不稳摔倒在地上,疼痛传遍全身,让他满头冷汗。
而办公室里的阎听兰关切的声音传来:“脸还疼不疼?我再给你上一点药吧。”
眼泪再也忍不住决堤,成串的砸在地上,他捂住嘴不让声音泄出,只有那颤抖的肩膀可以窥见他的悲伤。
翌日,阎听兰去其他医院交流,只带上了夏青川一个实习生。
住院的一周里,不断有实习生来他病床前,说阎听兰选择夏青川就是为了带他出去玩,说她又带着夏青川去吃好吃的了,说她带夏青川去打卡网红景点了,想当初这些事她从来都不会陪沈羡安去做。
对于这些话,他都一言不发,但心脏却是几乎要撕、裂般的痛,最后他眼里闪过释然。
阎听兰,我放你自由....
出院后,他第一时间去了阎家老宅,他要解除婚约!
3
“阎叔叔,我要解除婚约。”沈羡安站在客厅里,语气坚定。
阎父闻言怔了一下:“怎么突然....婚礼不是马上就要举行了吗?”
他垂眸盖住眼中的苦涩:“我和听兰并不情投意合,还是不耽误彼此了,我母亲也快要出来了,我想带她离开,好好陪陪他。”
见他坚定,阎父只能同意,“行吧,机票什么的我给你安排,半个月后你母亲出来后就可以离开了.....”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阎听兰的声音:“谁要离开?”
沈羡安浑身僵了一下,在阎父开口前先开了口:“没谁,你怎么回来了?”
阎听兰也没有再追问:“我听说你回来了,来接你。”
后来阎父让他们留下来吃个饭再走。
餐桌上,阎听兰习惯性的给他夹菜,在这些事上她做的总是没有差错,例如接他回家,例如给他夹菜,所以他才会误会她是真的喜欢他。
吃到一半,阎听兰说起了婚礼的事:“爸,婚礼半个月后照常举行,你记得通知宾客。”
阎父怔了一下,看了他们两个一眼:“羡安没有跟你说?不是要解除婚约吗?”
他的声音被淹没在了手机铃声里,阎听兰接起电话,沈羡安就坐在她旁边,很轻易的就听到了全部内容。
“老师,青川他发烧了,还不肯下班,你快来劝劝他!”
她握紧了手机,语气有些急:“你看着他,我马上过来。”
电话挂断,她问阎父:“爸,你刚说什么?”
没等阎父开口,她又说:“等之后再说吧,我这里有点急事,先走了。”
说完她丢弃了一直以来的礼仪,起身的时候把凳子弄的刺耳的响,往门口大步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攫住,闷闷地痛传来。
从阎宅离开之后,沈羡安去了监狱。
他手上拿着传音电话,看着玻璃里脸色憔悴的母亲,鼻尖一酸强忍着没有落泪。
沈母眼里激动的看着他,双手把电话紧紧贴近耳边:“安安,这么多年,阎家,听兰对你好吗?”
他拉了拉衣袖遮住伤口,笑着说:“对我可好了,妈你不用担心。”
沈母放了心:“你们的婚礼是不是就要办了?可惜不能去你的婚礼了。”
“我们不结婚了,她不喜欢我的。”沈羡安尽力让自己的表情轻松:“妈,等你出狱了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以后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就我们两个。”
沈母看着他的模样心痛,眼眶含泪:“好,听你的,都听你的。”
回到空荡荡的家,距离上一次在家里已经是一个半月以前了,再看着熟悉的场景,一切却早已物是人非。
他上楼把属于自己的东西都整理了一下,而阎听兰和阎家送给他的东西他都留在了这里,这些东西本来就不是属于他的,他也没有资格处置。
这天晚上阎听兰一整晚都没有回家,第二天下午才回来。
她是带着一个服装师和妆造师回来的,“等会有个医药晚会,我带你去认认人。”
阎听兰从来都不吝啬在外面承认他阎家儿媳的身份,因为她把他当责任,也只是责任。
等准备好了之后,沈羡安走到车边要拉副驾驶的门,却发现拉不开。
这时候驾驶位的阎听兰开口了:“等会儿要去接青川,他晕车,你坐后面。”
沈羡安握着门把手的手紧了紧,她是不是忘记了自己也晕车?
他低头自嘲的勾了勾嘴角,一言未发的去拉后座的门。
接到夏青川后,他上车的第一句话就是:“昨天谢谢老师守在我身边一晚了,不然我的病也不会好的这么快。”
阎听兰眼中带着宠溺的笑,揉了揉他的头:“病好了就好,身体这么差,以后要多注意。”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沈羡安的眼,而这时候夏青川还像刚发现他一样,惊讶的开口:“沈先生也在啊?那我怎么可以坐这里,我坐后面吧。”
阎听兰启动车辆:“没事,你就坐这。”
沈羡安晕车严重,不过半路就开始咽酸水,好在在彻底晕车前到了会场。
他和阎听兰的携手入场,而夏青川紧跟在她身边。
一整场医药晚会,她的确带他见了很多人,但也只是带他见了一下,然后就专注给医界大佬介绍夏青川,他反而成了陪衬。
晕车的后遗症依旧在,他不想再待下去,阎听兰说了一声,就往洗手间的方向去。
他在外面待了半个小时,才深吸一口气转身回会场。
可刚到门口就看见阎听兰扶着有些软弱的夏青川往楼上走,他脸色绯红呼吸急促不像样。
她的声音暗哑不堪,像是在极力忍着什么:“青川,再忍忍马上就到了。”
沈羡安心底一震跟了上去,他一路跟着他们到了楼上一层房间区域,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进了一间房间。
4
沈羡安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思绪在这一刻完全停滞,进入一个酒店房间意味着什么,他不愿意去猜。
心中还有些许期待,或许只是送夏青川回房间而已呢?
他走到房门口,直到听见一门之隔的玄关处,传来两人难耐的声音和暧昧的水声,那点期待烟消云散。
沈羡安没有破门而入,他已经够狼狈了,不想再让自己陷入更狼狈的境地。
他捂着嘴忍住快要破口的哽咽,跌跌撞撞的逃出了酒店。
当天晚上,沈羡安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呆坐了一整夜。
他脑海里不断浮现那个房间里后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心痛到难以言喻。
第二天,阎听兰才回家,身上的衣服皱的不成样子,还有不明的液体沾在上面,浑身都是夏青川的味道。
沈羡安眼睛熬的通红,看着她:“你昨天和夏青川睡了。”
阎听兰揉太阳穴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才开口:“对不起,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但昨天他喝了不好的东西,药效强烈,只有我能帮他.....”
“可你们还是睡了,你还记得你有未婚夫吗?”他起身走到她面前声音发颤,语气有些失控。
阎听兰一夜没睡,头有些痛,耐心也就少了很多:“我说了只是帮忙,而且只此一次,你不要多想,我肯定会和你结婚的,婚礼马上就要举行了,不要胡闹。”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家,像是不想面对无理取闹的他。
随着大门用力关上的声音,沈羡安无力的跪在地上,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可他却笑了。
他觉得自己真可笑,明明知道阎听兰对他只有责任,究竟还在期待些什么?
不知道坐了多久,沈羡安才如行尸走肉一样,躺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他是被阎听兰给拽醒的,她一路把他拽到了车上,不论他怎么挣扎都挣不开。
“阎听兰,你干什么!”
车被阎听兰开的飞快,她语气阴沉到了极点:“你问我干什么?我说过让你不要胡闹,你为什么要拍下床照威胁青川?!”
沈羡安一头雾水:“我没有做那种事。”
“不是你还能是谁?今天下午青川丢下辞职信就站到天台上了,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的。”她的声音咬牙切齿,像是真的恨他到了极点。
很快就到了医院,他又被一路拽上了天台,而夏青川就坐在天台边。
想要围观的人都被拦在了楼下,天台上只有他们三个。
阎听兰紧张的看着夏青川,语气很轻:“青川,我把他带来了,他会保证不把照片发出去的,你下来好不好上面很危险。”
她根本不给沈羡安的解释的机会,就认定是他,心脏像是被无数根针扎,他冷声道:“我说了不是我。
夏青川站了起来,眼中是恰到好处的心痛:“老师,那些照片传出去,我就身败名裂了,那我还活着干什么?”
阎听兰慌的不成样子,拽着沈羡安慢慢走近,声音都在发抖:“青川你不要冲动,我不会让照片流出去的....”
她安抚他,然后越走越近,直到只有两步距离。
在夏青川松懈的时候,她松开沈羡安一把拉着他倒到了天台里面,而沈羡安被撞了一下,站不稳直接从四楼摔了下去。
一切都仿佛被慢放,阎听兰慌乱的把夏青川抱着怀里的样子,深深刺痛了他的双眼。
失重感强烈,他看着湛蓝的天空,绝望的闭上了眼。
疼痛比预想的还要强烈,以至于泪都没来得及落下就晕了过去。
5
再睁开眼沈羡安躺在病床上,浑身都是要散架的痛,他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进医院了。
这时电话声响起,是他在监狱里打点的狱警:“沈先生,你母亲在监狱里被“特别”关照了,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沈羡安呼吸一滞,愣愣道:“你说什么....?”
“有人吩咐了高层,让他们“关照”一下你母亲,现在她在里面没有饭吃,还被同寝针对,每天在太阳下放风十个小时!”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让他感到一阵眩晕,手机里的声音越来越远。
病房门被蓦地打开,阎听兰走了进来。
沈羡安缓缓抬头看着她,突然明白了一切:“是你干的。”
只有阎听兰做的到这些,何况她还认为是自己威胁的夏青川。
阎听兰脸上没有困惑,和惊讶。
他看着她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一样,声音颤抖:“我妈对你们家有恩,你不能这么对她,这么多年她身体很不好,经不起这么折腾的。”
阎听兰走近他,掐住他的双颊,眼眸寒冷:“他是对我们家有恩,但对青川没有,你如果有什么不满冲我来,都是我该受的,但你为什么又要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说到最后,沈羡安的脸都仿佛要被掐碎。
他眼眶通红倔强的看着她:“我没有拍照片,也没有威胁过夏青川,不信你去调酒店门口的监控...”
“不是你还能是谁?青川性格温和,从没有和谁起过冲突,只有你。”她冷眼看着。
不论他怎么辩解,她都认定了是他。
沈羡安苦涩的扯了扯嘴角,眼角有泪滑下,滑过阎听兰的手背。
她感觉到温热,心底某处仿佛被烫了一下。
“好,我知道错了,你让他们放过我妈,我以后都离夏青川远远的。”
他低头妥协了,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因为没有任何用处,他只想母亲好好的,他还要带她离开呢。
见他软下来,阎听兰的手松了力道,改为轻抚声音也放缓了:“我也不想伤害沈阿姨的,但青川是个无辜的人,他以后也不会出现在在我们的生活里,你不想相处就不相处了,但也不要伤害他。”
沈羡安感觉到自己额头上被轻吻了一下,他失神的点头,像是一个听话的玩偶。
可尽管他这么听话,还是没能留住母亲。
接到监狱的电话是在第二天,赶过去的路上他都没有记忆,回过神来就已经到了太平间。
太平间一个拉开的担架上,躺着悄无声息脸色苍白的母亲,沈羡安跌坐在地上,手颤抖着迟迟不敢落下。
他声音哽咽,泪水滴在冰冷的脸庞上,也换不回一丁点温热,:“妈妈....你不是说要跟我离开吗...你醒醒啊....明明马上就要离开了,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啊....”
狱警在一旁不忍的解释:“是热射病,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当天沈羡安就把母亲火化了,葬礼也只有他一个人。
葬礼开始前,他给阎听兰打了十九个电话,全是未接听,挂断电话却看见夏青川朋友圈里最新的视频。
是一个演唱会现场,而旁边温柔看着他的人,正是沈羡安怎么找也找不到的人。
视频里声音嘈杂,灯光四射,让他想到了以前他邀请她去自己的乐队livehouse时,她说:“你知道我不喜欢人多嘈杂的地方。”
可现在却陪着夏青川去人挤人的演唱会,沈羡安自嘲一笑,没有再打电话。
他在殡仪馆买了一个项链,亲手把母亲的骨灰装在里面:“妈,我带你离开...”
6
沈羡安到了很晚才回家,路上下起了大雨,到家已经淋的湿透了。
打开门,阎听兰已经回来了,他一眼都没放在她身上 ,直直要往楼上去。
刚走到楼梯口,腰上环上一双手,浴巾包裹上来。
阎听兰有些担忧的声音传来:“怎么不叫我去接你?都淋湿了。”
叫你你会来吗?沈羡安眼中闪过讽刺,拍开她的手上了楼。
他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就看见阎听兰端着姜汤正在给他吹凉。
其实阎听兰是一个很有责任的人,不然也不会十多年都对他这么照顾,以至于他混淆了责任与爱。
注意到他出来,她把他拉到床边坐下,一勺一勺的喂他:“烫吗?快喝了,马上就是婚礼了,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感冒了。”
沈羡安垂眸安静的喝完了,看着她出去的背影,心中满是死寂。
阎听兰,如你所愿不会有婚礼了....
第二天,沈羡安出门去出入境管理部门办了签证,刚走出办理大厅就遇见了阎听兰和她手下的实习生一行人。
阎听兰看了看他走出来的地方,眉头微微皱起:“你来这干什么?”
他平静回复:“队里有人要出国,我来帮他弄一下。”
她也没有再多问,因为任她怎么想也想不到这个人出国的人会是沈羡安。
身后的实习生这时候开口:“我们今天聚餐,师丈和我们一起去吧。”
“走吧,等会儿一起回家。”阎听兰也开口了。
最后他们到了一家火锅店,沈羡安第一时间看了一眼阎听兰,因为以往他要她陪他吃火锅的时候,她都会以味道大来拒绝他。
“奇怪老师怎么会来这种地方?”一旁的实习生,抱胸开口:“那是因为青川喜欢吃,不止火锅,螺蛳粉路边摊,只要青川喜欢,老师都会陪他。”
沈羡安垂眸自嘲的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
进去之后,他们直接让阎听兰和夏青川坐在一起,然后才像是才发现他一样,惊讶道:“啊,不好意思,我忘记师丈也在了,以往聚餐的时候老师都是和青川坐在一起的,师丈不会怪我们吧?”
心中泛起细密的痛,他平静的摇了摇头,坐到了对面。
在对面他清晰的可以看见阎听兰给夏青川系上围裙,记得他所有口味替他打调料,自己都不吃菜的,为他涮菜。
沈羡安握紧了筷子,低头看着碗里出神。
阎听兰终于注意到他的安静,随便夹了一筷子菜到他碗里:“多吃点。”
看着碗里的魔芋,他苦涩的勾了勾嘴角,把菜撇到一边。
沈羡安从小就对魔芋过敏,小时候还差点因为这个丢了命,她都忘记了。
整顿饭他始终低着头,没有抬头看对面的人一眼。
直到夏青川突然出声:“沈先生,你脖子上的项链好精致啊,我可以看一眼吗?”
沈羡安蓦地握紧了胸前的项链,正要拒绝,一旁坐着的人就直接把挂链从他脖子上取下来,用力拽走了项链。
“师丈才不会这么小气呢,青川你看吧。”
他伸手拦住那个人,看着阎听兰大声道:“不行!”
阎听兰不满他这么大声的说话,皱眉道:“不就一条项链吗?给青川看看怎么了?我之前怎么说的?”
她怎么敢提之前,沈羡安看着她伸手要接过项链给夏青川,想要抢过来。
夏青川见此也伸手,像是推拒:“既然沈先生不愿意,就算了吧老师。”
随着话语落下,项链脱手坠进锅里,溅起汤汁到了他们手上。
沈羡安慌乱的想要去捞,却碰到滚滚的锅底,敏、感的痛觉神经,让他感觉手指像是被砍掉一样的痛。
以往这种状况都是阎听兰为他急救,他脑袋痛的发昏,下意识的去找她,却看见她捧着夏青川被烫红的几点,心疼的吹。
见夏青川被疼的快要哭出来,更是直接带他去了医院,眼神半分也没有分到快要痛晕的沈羡安身上。
等他缓过来,火锅店都要关门了。
他让店家帮他把项链捞起来,打开油腻腻的项链,里面的骨灰却都已经融进了火锅里。
沈羡安崩溃的捧着项链跌坐在地,悲拗的哭声响在空荡荡的火锅店里,直到嗓音都嘶哑。
这辈子,他都不会再原谅阎听兰了。
7
当晚沈羡安发起了高烧,昏沉沉的躺了两天,意识才逐渐清醒。
床边坐着阎听兰,见他醒了摸了摸他的额头:“烧终于退了一些了。”
他始终眼神呆滞的看着天花板,不管她说什么都一眼未发,直到她说了一句:“阿羡,你不用太担心,嗓子我肯定会给你治好的。”
沈羡安眼神转了转,看着她,张了张却发现出不了声,嗓子也传来一阵灼烧感。
看着他脸上慌张的表情,她拍了拍他解释:“你发烧太严重,嗓子发炎,导致声带损坏,做个小手术就好了。”
她语气笃定,沈羡安也渐渐放下了心。
三天后,沈羡安有一场演出,他打了封闭针才勉强唱完了整场。
乐队的人多日没见他,都闹着要去聚餐,他拒绝了,因为明天就要做手术了。
虽然遗憾,但他们也没有再纠缠:“那之后再聚也行,反正机会多的是...”
“我要走了。”沈羡安看着他们,缓缓开口:“五天后的机票。”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怔住了,半晌才有人开口:“可是羡哥你的婚礼不就在六天后了吗?请柬我们都收到了。”
他低着头说:“不结了,请柬就当作没看到吧。”
众人都沉默了,因为他们都知道他有多喜欢阎听兰。
沈羡安笑了一下,轻轻锤了最近的人一拳:“干什么啊?都是婚姻是坟墓,我不进坟墓了怎么还不开心啊?放心,我也不会放弃唱歌的,毕竟现在我只有它了...”最后一句话几不可闻。
看着他不似作伪的表情,他们才放松下来。
“那羡哥你记得回来看我们啊,不要离开了就不见踪影了.....”
沈羡安感觉到一直手抓住了他,阎听兰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你要去哪?”
是阎听兰来接他了。
他没有回答她,跟乐队的人告别,上了车她又问了一遍才说:“我打算退出乐队了。”
阎听兰愣了一下,单手打着方向盘:“为什么要退出?你不是喜欢吗?”
“现在不喜欢了。”他淡声道。
她也没有多说:“手术在明天早上,我已经安排好了。”
沈羡安默认是阎听兰给他做手术 ,再不济也是一个主任医师,于是没有多问。
直到第二天躺上手术台,打了麻药之后,才发现给他主刀的医生是夏青川,而阎听兰站在旁边给他做副手。
他很珍惜他的嗓子,怎么也不可能把自己交给一个实习生。
沈羡安惊恐的想要起身,但因为打了麻药浑身都没有力气,声音也断断续续:“换人....不要他做,阎听兰...你给我做....”
阎听兰轻柔的摸了摸他的脸:“乖,青川的论文需要实操,他的课业成绩也是最好的,你不用担心,睡一觉就好了。”
随着这句话落下,沈羡安彻底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他已经到了病房,呆愣了几秒后,睡过去前的记忆全都涌入了脑海,他张口想要说话,却只发出像风箱般支离破碎的字节。
沈羡安按着嗓子慌乱的又试了几次,没有任何好转,他急的眼都红了。
病房门被打开,阎听兰走进来,夏青川跟在她身后。
他看向她急切的指着自己的嗓子,阎听兰眼神躲闪了一下,才开口:“手术出了一点问题,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嗓子的。”
沈羡安眼睛瞪大,整个人一动不动,像是被雷击中。
出了一点问题?如果只是一点问题她怎么会是这个态度?
无意间他对上了站在阎听兰身后的夏青川的眼,里面满是挑衅和得意。
他眼里闪过不可置信,照片威胁时间出来之前,沈羡安不是没有怀疑过他,但他想着一个人不至于自导自演做到这种地步。
但现在看来全是他做的,因为他,母亲没了,因为他,自己的嗓子也坏了,怒从心来,沈羡安抄起一旁的摆件扔了过去。
阎听兰眉头一皱,往旁边迈了一步把夏青川护在怀里:“沈羡安!你发什么疯!”
他手捏的死紧,眼眶满是恨意的看着他:“他,是故意,的。”
阎听兰闻言眉头皱的更深了,声音也冷了下来:“手术本来就有风险,跟他有什么关系?你不要不如意了就乱打人。”
沈羡安眼神滞了一下,缓缓的看向她。
她脸上全是对他无理取闹的不耐,他低头扯开嘴唇笑了一下,他怎么忘记了,如果没有阎听兰的无条件相信,夏青川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之后的几天里,沈羡安一句话都没有说过,阎听兰每天都会来病房看他,再三、保证会治好他的嗓子,他也一眼都没落在她身上。
第四天夜晚,他手机上收到了阎父发来的航班信息和一笔钱。
【羡安,这些钱你拿着,和你妈妈好好生活。】
母亲去世的消息,他没有告诉阎父不想他过多担心,他回了一个好。
刚把信息保存下来,沙发上的阎听兰开口了:“阿羡,我这边有点事,今晚上就不在这了。手术我已经安排好了,后天婚礼过了之后就做。”
沈羡安头也没抬,十分钟后夏青川发了一条朋友圈,配图是陪他看烟花的阎听兰。
他的手颤了颤,最后点开夏青川的头像,按下了删除。
第二天沈羡安走的时候连日的大雨停了,太阳透出云层洒在地上,走到医院楼下,他把手机卡掰断扔进垃圾桶。
就这样他踏着阳光,孑然一身向自己全新的,没有阎听兰的生活走去。
抖音首页搜小程序[暖阳故事汇],输入[J07317]看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