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扣月色

月色,总是隔了一段时光,才更见她的韵味。

就如张爱玲所说,回首三十年前的上海月色,像朵云轩信笺上的一个红黄的晕圈。

今晚睡到夜半,突然醒了,月色隔着窗纱照进来,月影婆娑,我摹地想起箭扣的月色。

流年似水,消褪了颜色,班驳了记忆。而箭扣那夜清冷的月色,却一直铭记在我的心头。

我曾在乡村的旷野里,领略过“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的气势;曾在菁菁校园中,体会过“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韵致。

我也曾在秦淮河边,在桨声灯影里,观水波、灯影、月色交相辉映。暧昧的灯影,朦胧的月色,清漾的河水,飘渺的琴声,让我着实在江南的温婉情怀里醉了一回。

我也曾去西湖泛舟,本想借明月抒怀,不想当晚,“平湖秋月”多了热闹,却少了主角。——时值初一,有夜无月。我在西湖边微醉薄醺,心事瘦成一弯新月。也许这缺憾恰是一种别样的美,浅斟低唱间,却有了再来的理由。

而箭扣月色,亘古、悠远。为之做背景的,是那箭扣野长城!雄伟之中揉进了几分沧桑,沧桑之中刻入了无限美丽。这是一段有韵律的长城,静默中依旧能感受刀光剑影;这是一段有风骨的长城,不能修复却独具审美内蕴。

是夜,夜宿长城脚下,——赵氏山居。朋友们围坐土炕,尝山中野果,品高原米粥,把盏浅酌,恣意谈笑。意兴阑珊之际,一友抬望眼惊呼:月亮好大好圆!于是,纷纷然披衣出门。

正值十五,古老的长城之上,那轮明月,清冽冽,寒恻恻,冷萧萧,直逼眼眸,浸透吾心。“秦时明月汉时关”,我惊诧于时空的交错与逆转。

兴阑人散,归房就寝。不久,人语寥落,鼾声渐次响起。惟独我辗转反侧,全无睡意。直至午夜,月升中天,月光仍逼进窗来,似召唤我的清音。遂裹衣至院中。院中有枣树,月的清辉从树间筛洒下来,树影斑驳,风清月明,长城幽远,远山苍茫,尤为清绝!

“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

心中蓦地出现东坡的文字,也许,禅机不可说,一说就是错。

恍惚中就有了不真实的感觉,守在亿万斯年的宁静之后。那山亘古遥远,那长城千年屹立,那月空守寥落。我不能,不敢,舍不得呼吸,生怕轻微的气息惊扰了那宁静与沧桑。

夜晚,我就睡在长城的脚下,醉舞清风,聆听明月。让心在古老与现代之间,宁静与喧嚣之中,自由地来去,费力地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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