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笑越发觉得团子变得奇怪。
无论是突然盯住房间中空荡的一角,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盯很久,连玩具和零食也吸引不了它的注意。或者是蹑手蹑脚游走在每个房间,只能听到窗帘或床幔被撩动摩擦的声音。再或者是,陈笑从噩梦中惊醒时,深夜里站在她枕边的身影,沉默地看着她。
团子放大的瞳孔里一片漆黑。
三个月前,陈笑在下班路上捡到了一只小猫,在她路过小区一处花池的时候,团子缩在灌木丛的阴影下凄惨地叫着。不足两月的猫,深秋微凉的天气让它蜷缩成小小的一团。陈笑看了看四周,没有母猫的踪迹,大概是被遗弃了。
要和我回家吗?陈笑向着小猫伸出手。
出人意料的是,小猫竟然主动爬向陈笑的手,好像一点也不怕她。
就这样,陈笑捡回了这只猫,取名团团。
团团很快适应了陈笑的家。它很乖。乖乖吃饭,乖乖睡觉,陈笑靠在沙发上,猫就轻巧地跳上她的膝盖,蹭着她的衣服,发出呼噜的声音。陈笑轻轻抚着小猫,它的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很温暖。
小小的屋子里有了久违的温情。
直到有一天,团团钻到沙发下玩时,带出一个小小的东西。它很好奇地在地上拨弄,陈笑发现了,顿时头痛起来。
那是一枚戒指。
准确的说,是一枚男戒。是陈笑送给男朋友贺宇的节日礼物,曾经就套在贺宇左手的无名指上,闪闪亮亮,和陈笑手上的那枚,是一对儿。
陈笑拿着戒指觉得呼吸困难,她以为自己清理掉了这个房子里关于贺宇的一切物品,就能顺带清理掉曾经的回忆,那些让她声嘶力竭、如坠冰窟的往事。
戒指上的碎钻还闪烁着光芒,可贺宇去哪儿了呢?
他们明明都准备订婚了,为什么他就不辞而别了呢?
连分手都不敢当面说,匆匆发了信息就算结束了吗?
陈笑头痛欲裂,忍不住捂住脸哭了起来。团团跳到她身边轻轻摩挲着身体,仿佛是在安慰她。陈笑哭了好一会儿,终于累了。她感激似的摸了摸团子的头,起身去卫生间洗脸。
团子嗅了嗅掉在沙发上的戒指,突然伸舌头舔了舔戒指内侧的黑色斑记。
陈笑觉得团子开始变得奇怪。
它不再听话地让陈笑摸毛,手还没靠近就竖起毛想咬人。还喜欢俯低身子,出其不意地猛扑出来。花花草草也开始遭了秧,团子似乎把它们当做玩具,还喜欢扒花盆里的土,把房间里踩上小小的泥脚印。就连晚上也不能睡得安稳,团子在家里跑来跑去,时而悄然无声,时而扑跳不止。
可能是哗啦哗啦刨动砾物的声音,那是在扒猫砂。
或者是客厅传来铃铛的响动,那是在玩逗猫棒。
以及床下发出的、皮毛贴着板材慢慢走过时发出的摩擦声,在黑夜里既微弱,又会让人从睡梦中惊醒。
沙沙沙沙。
沙沙沙沙。
团子不知何时跳上床,匍匐在陈笑枕边,盯着熟睡的她。
尽管朋友们都说这是猫成长的必经阶段,但陈笑依旧很烦恼。她甚至觉得狩猎状态的团子有点可怖。淡褐色的眼睛里缩成细线状的瞳孔,可能从任何角落朝着人扑过来,简直防不胜防。她只能把所有团子可能破坏的花草都搬去阳台,平时都锁上门。
这天夜里,陈笑习惯性的检查全屋门窗,锁紧外门和阳台门,给团子添水添粮,把它抱到猫窝里睡觉。然后回到卧室,关灯。团子难得没有进行夜间的跑酷,陈笑获得了一夜好眠。第二天起床后,她在屋子里呼唤团子,却没有回声。
真奇怪,以往这时候都会绕着我的脚眼巴巴等着吃罐头呢,今天是钻到哪里去了?
陈笑在团子时常玩耍的地方寻找未果,突然发现阳台门开了小小的一条缝。
昨晚,我应该是锁过门的吧?陈笑疑惑着,推开了阳台的门。
几平米见方的阳台,满地都是枯死的花叶,地上的灰尘多得难以下脚。果然,小小的猫的脚印,一朵一朵踩在地上。陈笑循着足迹,看到团子躲在一副白色帷幔下,小声地叫着。帷幔下,显露出一具体积颇大的箱子模样。
陈笑的脸霎时变得苍白。她木木地伸手拉下了幔布。
幔布下藏着一具冰柜。
她走向冰柜,缓缓掀开柜门。冰柜里整齐码放了几个黑色塑料袋,其中一个没有系口,贺宇布满冰霜的脸从里面露了出来。
陈笑突然想起来所有事情。
原来贺宇不是不告而别,而是被自己一块块藏在了阳台的冰柜里。戒指一定是他被击倒后摔在地上,从手上滚落到沙发下面的。
陈笑拿贺宇的手机给自己发送了宣称分手的短信。
在自己哭成泪人,身边朋友都安慰着她同时咒骂着贺宇的时候,他就乖乖躺在这里啊。
过去的几个月,自己整晚失眠的夜里,贺宇就待在离自己仅仅几米的距离之外啊。
团子突然凄厉地大叫起来。
陈笑向冰柜里看去。
贺宇的眼睛睁开了,细线状的瞳孔死死盯着陈笑。
“笑笑别怕,我每夜在床头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