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生

    人们常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是的,风云变幻,凡来尘往,我们在三十年前前是无论如何不会想到,当年大家视为宝贝的水花生,如今会沦落到被人嫌弃厌恶到必欲除之而后快的地步

    三十多年前,水花生是一种喂猪的饲料,要专门养的。

      每天,父亲都要去河边去捞水花生。他总是挑着两只空苗篮,带着一把系着尼龙细长绳的小铁耙出发。

      莲是不蔓不枝,亭亭净植,而水花生刚好相反,枝枝节节,牵牵连连,交叉纵横犹嫌不足,还要层层叠叠铺在水中。

因此,捞水花生也非易事。

    通常,父亲总是站在岸边,觑准一块水花生的边缘,左手手心攥着尼龙绳,右手抡圆胳膊,像运动员扔飞饼一样奋力把铁耙扔出去,铁耙飞了出去,牢牢钩住了水花生,父亲就开始使劲拉绳,绳端的铁耙吃着力,就拼命撕扯着水花生,迫使它与整体分开,慢慢朝父亲的方向过来。水花生根部满是水锈和污物,所以父亲还要把水花生摁在水里,稍微洗一洗,才捞起装进苗篮挑回家。

    到了家,把水花生放到院子里,让风吹一吹干。到得晚上,母亲就在昏黄的灯光下一段一段地铡水花生,我则在旁边看着,看雪亮的铡刀提起,铡下,把长而牵连的水花生给铡得寸段。咔嚓,咔嚓的声音,总让我想到铡刀在吃东西。看到铡刀前面的板上水花生堆满了,我就会不由自主伸手去掸,母亲总是警告我危险,但我总是置若罔闻,直到有回被铡去半个手指甲,鲜血长流,才长了记性。

    水花生铡好,就被倒进猪食锅,添水,开煮,煮得七八成熟了,母亲就去舀些麦屑,把它放进锅里,和水花生搅拌,使之黏稠,感觉和烧咸粥差不多,这也是为了让猪爱吃的法宝吧!

      对于水花生的印象,还有一件至今难忘的事。大约是一个深秋的黄昏,我们一家正在昏暗的十五支光的电灯泡下吃晚饭,忽然,邻居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急吼吼的对我父亲说,你家的水花生逃掉了!已经逃到鸭陆滩那了!父亲一听,立马就筷一搁,碗一放冲了出去,母亲也马上放下碗,找了铁耙绳子就出去帮他了。剩下我和妹妹两个人,在家既怕又担忧。过了很久,才听到父母归家的响声,听到父亲庆幸的声音:总算抢回来了,不然,猪啊要饿杀咧!抬头,见父母亲两人俱是尽湿,全身发抖,水正嘀嘀嗒嗒从他们衣服裤管往下掉……

      光阴是一支永不回头的箭,流逝的岁月,永再不会回来。但满装水花生的苗篮,雪亮的铡刀,骨嘟骨喐沸腾的猪食,却永存记忆,尽管,父亲已仙去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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