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樱的记忆的起点总在夏天。那时候还不畏惧太阳,和一帮臭小孩并排在街上。我们哪都敢闯去也可以哪都不去,有蝉鸣有雪糕有看不完的动画。樱,传言日本尤爱这种植物,但听说日本人不在樱花初放去赏,不在樱花盛展去赏,而喜在樱花飘零去赏,有点“落樱缤纷”的意思。我趴在桌上用铅笔推开窗户,见裸着红砖块的八层楼房,爬山虎据了整个侧墙。老师瞪我一眼“有些同学又在搞小动作,都三年级了还要我喊‘一二三,快坐好吗’,还有十分钟就放学了,都给我乖一点。”怯怯得正好身子,头又偏过去。下午四点的阳光温柔得包裹一切,让它们全都黄黄得。下午四点的太阳就是金黄的吗,何况还是在北半球的低纬地区。可记忆里那天阳光分明就是金黄黄的。
铃铛打响,我们齐齐跑到坝子里占地盘游戏,玩上一出“摆子警察”。这游戏就是在一块小小长方形里,单脚支地的“警察”抓“小偷”。游戏很简单,规定范围是长方形,只要逼一个人到死角,那他要么被你抓住要么就踩线出局,你就变成小偷又欢快得可以在小长方形里蹦跶。
风也会吹来,这里的风很柔,柔到仅仅树梢的树叶微微颤一下,一路聊天是察觉不到有风的。那天路上我们说了很多话,可我就是忆不一起哪怕一句。阳光暗了两个度,一行的女孩陆续回家了,除了樱。她模样甚是好看,爱穿红黑格子的裙子,会跳拉丁舞,还是副班长。樱的家在六楼,我们一行大概还有五个男孩子,都随着她上了楼梯,她走在前。往后半个楼道就是我们这五个男孩子。到第四楼,她靠在白墙上说到“我要回家了,你们今天怎么上楼来了。”
“我喜欢你。”黄先开的口
“我也喜欢你”
“我才喜欢她”……
“我…我也喜欢你。”
“你们说些啥子哦神经病,我回切吃饭咯。”然后她就上楼了。
那天我们谁都没有道别。五个臭小孩出来就是各奔了东西,那一刻起我们就应该算是各自的情敌了,而我和黄还是同道,虽然我们一路上还是在聊着动画片,聊着聊着甚至开始角色扮演上了。只是回忆,在此刻像是一部默声片轰然穿过那两条街的老房子,最后装在红色的墙上。前些天从朋友圈翻到樱婚礼的照片,很是幸福的笑颜。她初中后就去了北京,离开了这座西南小城。也不知道她对这天发生的事都是什么印象。
那时城里多是老房子,说是老房子其实和我们年龄比也大不过十年,只是色调灰暗尘土又都贴在阳台上显得经过些蹉跎的样子。街头那幢贴上瓷砖是自来水局,街尾这幢迷离小红方块点缀的房子是电力局的,我大姑家就在这里。“又楞么(这么)暗才回来,作业做好了没,饭都要蒸好了噢。”大爸说过作业没做完就不能吃饭,有时他们等我做完了再吃,但一定要先做完才能吃。“做了一半了,没好多了。”我当然没有做,但我写作业很快的,就是字丑了点。不出二十分钟我就跑去柜子里拿出一块冬瓜条,清脆香甜,这是奖励,写完作业就可以吃一块。大爸家沙发是黑皮的,夏天还要铺一层凉板,凉快倒是凉快就是打滚的时候容易夹着头发。头发被夹住我就会嚎叫一声,但还是喜欢在凉板上打滚。现在每次夏天柜里拿来凉板出都还带着一股子竹屑味,再加上空气中一阵一阵的烧酒味,不明就里得就胜出一股子时间的阀门味儿,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还是照样能唤醒,那天的阳光也还是如那般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