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大人王金荣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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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晚饭时,二姐、小六都在东间,我进屋喊:“都过来吃饭吧。”二姐泪涌盈眶(身为子女,有感母亲恩重,难报母亲如海的生养之恩。2000年7月3日),两眼红红的说:“我不吃,你们吃罢。”小六无言。

晚饭后,在堂屋东边,伯坐在藤椅上,我坐在椅子上,五弟也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我坐在那里呆呆的,一语不发。五弟说:“咱妈这事儿,一点也想不到。真太突然了。看着好好哩。是在贾桥诊所吃错药了呀!我给这事的经过说说。”我忙阻止他道:“五妮呐,算了,别说了。”又道:“咱妈也七八十了,到最后她的身体衰弱的一点打磨都不敢有。我回来送我,我都不敢叫送。好的哩,她也不受罪,不也算行。就是没有叫咱伺候伺候,端口水喝,连治都不叫治,心里忒不得劲儿!咱孝也罢,不孝也罢,咱妈闭上烟了啦,也入土为安啦(丧言不文。我说的是心中的真实想法,是实话。我当时真的是这样想的。)······言刚及此,只见五弟扑通一声歪倒在地上,我忙扶着他说,五妮呀,咱吃了饭在这儿说闲话的,你别这样,五弟起来坐在椅子上。伯坐在藤椅上一动不动,默默流泪(相伴几十年的老伴先他而去,伯的内心里是何等的悲痛凄凉,痛惜逝去之人。后来伯给我说,周年时,到地里看了母亲的坟,咋添恁点点儿,看着心里难心的慌,现在不说了,三周年的时候可得添大一点,看着气势,好看)。后来,我和二姐。小六又到西院说话。五弟推门进来说:“我到地里看看,再给咱妈暖点火,作个伴儿。咱妈一个人在那儿孤单呐!”我说:“我也去,咱俩一块去。”出了院门,五弟打开电把,黄黄的光穿透夜的黑暗,两个人一前一后向西走去。穿过村子,到了地边麦秸垛跟前,五弟说:“就这这儿拽点麦秸吧。”五弟去拽麦秸,我在旁边等。匆忙之中,五弟包了一大包麦秸(周围静静的,没有人声,五弟匆忙拽了一包麦秸。2000年12月22日),我和五弟抬着,走向地里。到了地里,蹲在母亲脚头的地上。五弟叭一下打着了打火机,把麦秸点着了(黑漆漆的冬天的夜晚,周围是一片寂静,而身子西边就是李家的坟地。火着起来了,发着黄黄的光,迎火的一面热热的,我和五弟蹲在那里,五弟给我述说着母亲发病的始末和细节。母亲临终我没有见上一面,没有在身边,乃终身恨事。),红红的火光照亮了四周。在冬日的冷冷的夜晚,周围是一片黑暗,黑暗中是一个个的坟头。我和五弟蹲在那里,五弟吸着烟,红红的烟头一闪一闪的,五弟说:“这一会儿也没事了,我给你说说咱妈犯病的经过(我和五弟在冬天的夜里,在野地里陪伴着我的母亲。母亲不说一句话啦。心里怅然若失。人悲痛,天知否?身经丧乱,悲痛难言,呜咽如诉。多少话儿想给母亲说,可是母亲不听我说话啦,她听不到了。这冷酷的阴阳之隔,使我与母亲近在咫尺却远隔天涯。人生悲苦唯亲丧,心碎如粉失亲娘。恨不能替难百赎。梦边清泪心哀伤。),十三号咱二姐回来,说咱妈发烧咳嗽。咱伯迷信贾桥看的好,非叫去看(闻听述说心哀痛,憾事愧疚郁心中。慈颜永铭在眼前,温馨追忆暖心灵。)。咦!到喝罢汤,杨庄儿来人叫我,说病的厉害。我到杨庄,院里扎这三轮,说上街(青台)看哩。后来又说贾桥开的药,那还上贾桥吧。到那儿医生没有搁那儿,只有一个帮忙的在那儿。这咋办哩?咱二姐招呼着咱妈,我又到姚冲,到医生家找不着,出去喝酒去了。又到大队部用喇叭去喊,说薛庄有病人,叫赶紧到药铺。咱妈一阵热一阵冷,难受的很,嘴里哈哧哈哧喘着气。医生来了也没法儿,我想着是药下的不对。咱妈每常儿有过药物过敏,就跟那一样,难受哇。咱二姐拉着咱妈手,我也干着急。过了一阵儿,又好啦,就跟平常一样(庸医误人,可能是药用反把了,是药物反应。唉!可能医生在晚上还打了一针安定,故有一会儿平静了下来,也可能是回光返照。药劲一过去可能更难受了。小时候。母亲曾吃药,出现过药物过敏。是一种小白药片的西药,母亲一吃就出现药物反应。记得那次是薛八先儿开的药,母亲吃了,难受的在床上哼哼呻吟。我去把医生喊来,只说叫多喝开水。后来药劲过去了,母亲好了。泪笔),好好的啦。那睡吧,就收拾收拾叫咱妈睡啦。睡了一会儿可又难受了,不得了啦,我拉着咱妈一只手,咱二姐拉着咱妈另一只手。咱妈哈哧哈哧地喘着气(听说母亲发病痛苦的情状,可以想象得到母亲当时多难受啊。),就这号劲儿。”五弟呼呼地哈着气,学了学当时的情景,又说:“我看不得了,这咋办哩。上街吧,黑更半夜的,也不能动了。咱妈还说,傻呐,二妮呐,你掐着我中指节,掐人中!过了一会儿,好些了,咱妈又说,一天啦,也没吃个啥儿,吃点饭吧(妈,你始终是清醒的,还知道提醒二姐,你真难受哇。)!吃啥哩,这一会儿上哪弄饭去?医生说,喝点葡萄糖没事。就弄点葡萄糖,我舀了一小勺,咱妈就咽了三气儿,再喂,不喝了,说啥也不喝了。(母亲最后说的一句话是啥?得问问二姐,记下来。附记  我问过二姐,二姐说没有说啥。如今,二姐也与2015年10月27日在得了三年肺癌后找母亲去了,她们在天堂重聚。我再也不能问二姐了。有机会问问五弟,当时他在场。)”

“这个时候,医生给我说:老表,怕是不中了。我就赶紧上张庄拉架子车。”五弟说到这里,我插话问道:“这时候是啥时间?”五弟说:“约摸着就是一点五十分。(我专门问了五弟是啥时间,大致是一点到一点五十。后来又听小玲说,到家后,五弟去街上,小玲坐在她旁边,还一会儿长出一口气。我到家都十点多了。我的母亲却不和我说一句话了!)”

五弟接着说:“到家呀,赶紧给咱妈穿衣裳嘴里还噗——吐一口气,噗——吐一口气。心口还呼沓呼沓!天明,叫咱二姐上社旗,我就喊着人上街。”我和五弟坐在母亲的身边,火在着住,火光照亮了四周,漆黑的夜里有一团红红的火光。见五弟浑身哆嗦,我说:“五妮,我看你冷,往火跟儿前挪挪。”五弟把身子往火跟前挪了挪,又说:“这几年,咱妈不愿意我,有一回我去喂马,听见咱妈给咱伯说,偎在跟前的都不中了。妈,你有病,我能替你,我不孝哇(当父母的不稀罕孩儿们的东西,不稀罕孩儿们的钱。看着哪个过的紧些,恨不得把手里的每一分钱都帮他。)。”我说:“五妮呐,也不能这样说。俩老的跟着你,这几年你也没有少操心,没有打井时,那不见天给他们挑水,缺他们吃了缺他们喝了,咱伯得脑血栓,不是慌着往晋庄去看。我说过,就是坐在跟前也伺候不好。这一会儿问了没有事,一会儿不问不腔有个啥事了。咱姊妹们就我说的也孝也不孝,说孝哩也孝,都有这个孝心;说不孝哩也不孝。我看你也冷,咱回去吧。(个个当儿女的都尽自己的一点孝心,有多大孝心就尽多大孝心;没有了父母也不争竞。我的态度是不从父母那儿谋一分钱利益,不计较,不攀比,不存私心,不怨别人。只做自己的,有多大力量尽多大力量。)”

我和五弟站了起来,五弟站在火堆旁说:“妈呀,你好好地走吧,俺都好。你也不要牵挂啦,可别回去吓着孩儿们啦。”我说:“走吧,别说了。”刚走到地南头,还没有拐弯的,扭头往后一看,只见那火呼一下窜了二三尺高,我的心中一惊乍下子(连山评曰:我和五弟走之前,用土块儿压在麦秸上,一直都是在怄着烟,没有起火。我们要走了,母亲给个显影儿,叫我和五弟知道她就这我们身边。此时此刻我多么愿意相信人真的有灵魂,我多么想叫母亲牵挂,那怕她吓吓我。母亲有打嗝的毛病。今年清明节我回去后,下午回到南阳,晚上小琴下的饺子吃了,谁知道半夜里难受起来,又是打嗝,又是拉肚子。兴是母亲随着我一路儿回南阳看我了。后来,我忍着难受,到厨房里用碗和了少半碗面水,端到楼梯的转台上愿意说:妈,你回来看我了,我知道,你回去吧,别叫我难受了。然后把面水撒在地上,回到屋里,一会儿可好了。2000年7月4日记)。

黑暗中,我和五弟一前一后的往回走。我说:“五妮呐,咱妈这事不管咋说,入土为安了。在社旗咱妈有病,住在水塔街小六那儿时,咱妈给我说过:往后,俺的事也不大,可别给五妮生分了。咱在庄上族家少,孤门独户的,他一个儿在家,成天怕庄上人欺负了。我给咱妈起过保证:就是你惹我生气了,我也不和你生分。咱又不像庄上族家帮大,有人招呼,咱哥俺俩儿在外头,你一个人在家孤啊,我想着这个大局得顾。得瞒瞒外人眼,不的人家外人笑话,捣脊梁筋呐。咱妈这事我看你跑前跑后忙,做的都怪好。至于说钱,这不算个啥事,我出,你别操心。要是没那个孝心,噗碴一下子一千块钱往那儿一扔,那不叫孝心。关键是有那个孝心,要的是那个心情。有那孝心,端碗水喝喝就中。原则上还是在晋庄说的:一打三,照顾上你为主,咱二姐、小六为辅;钱上我、咱哥为主,大姐为辅。你说中不中?明儿我走时再给你四百块钱待客。咱哥多花的钱(我比大哥少花了200到270元之间。小玉的事上我花了270多元,正好还账。平时不遇个机会,没法儿给他。在这个事上少花了,在别的事上补出来。),一打三平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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