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她是寂静的,无论是端坐在教室里,还是穿行在文字的丛林。
但她的心是丰富的、雀跃的、鲜亮的、灵闪的、明净的。
她一直在用她的笔去建筑一座王国。
一点一点,一点又一点。
在属于她的寂静里,她有足够多足够多的耐心和力气。
她曾悉心养过一只叫双羽,一只叫白点的小鸟。
在习作里她用最细腻的文字描述过这两只小可爱。
还记得,
当我准许她可以把这两只小家伙带到教室里供大家欣赏时,
她内心的欢畅,
连鼻翼两边星星点点的雀斑都在跟着庆贺。
那天,真的是值得庆贺,
她小心翼翼地提着精心清理并装饰过的笼子,在教室里的众目睽睽下缓缓地走着,像参加庆典的国王。
纵使很兴奋,她也不会旁若无人地开怀更不会肆无忌惮地疯狂。
她始终保持着属于自己的寂静。
虽然是个孩子,
但她真的又不像一个孩子。
曾经在一篇文章里,她讲述了父亲的辛劳和生活的不易,并写下了“苦难是一杯圣水,可以洗涤人的灵魂。”
“苦难是一杯圣水,可以洗涤人的灵魂。”
这句话像刀一样镌刻在我的心上。也让我的心跟她的心紧紧地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她有一个妹妹还有一个小小的弟弟,家里的重担全都落在父亲一个人身上,那个憨厚的中年男人我见过几次,有时是在送她上学的路上,有时是在小区的院子里,微胖,头上已有不少的白发。
每一个觉醒的子女心里,都有父母的白发生长。
我的父亲,我发现他不再年轻是从看见他的第一根白发开始,那时他还住在那个叫宁洼的小村子,我们一起走很远的路去破破旧旧的火车站,长长的铁轨,高高的站台,他背着我的行李,先跃上台子,然后蹲下,伸出有力的大手拉我,我也像他那样一跃而上,我和他都是青春的模样。
列车来,在人群里,他推我上车,把行李从窗口塞进来,我接过行李,看他仰起的脸,鬓角的枯发里,夹杂着的白发特别刺眼。刚刚“一跃而起”的欢欣被击得片甲不存,我是多么愤怒,为什么要有一双清亮的眼啊?!
二十年就这样呼啦一下过去了,我的眼终不再清澈闪亮,而父亲的满头黑发也早已只是那18元一盒焗染剂的功劳。
(二)
在呼啸而过的时间里,在喧闹吵嚷的世界里,我们用看得见的回忆去温暖孤独的“寂静”。
那些阳光的碎片,闪闪烁烁,在春日的午后,夏日的清晨,秋日的傍晚,冬日的正午。
她细细采来,从妈妈深浅不一的皱纹里,从妹妹天使样的眼睛里,从弟弟咯咯的笑声里,织进词语里,编入句子中,徐徐展开的是一幕又一幕关于童年、关于生活、关于广阔无边的内心的图景还有故事。
一定要有故事啊!
一定只有故事啊!
有了故事,才有了存在的意义,才有了言说的依托。
儿童依靠故事成长,又在成长里创造故事。
她的这个关于“白痴”的故事写得极好,好在她通过故事找到了意义。这是一个儿童最了不起的觉察!
人生过于浩大,我们无法触及,但为儿童提供一个又一个写作的现场,让写作与儿童的生活及内心建立最密切的连接。
安全又自由,舒展又快活。
写作不再只是劳役,而是一次又一次酣畅的倾诉和洁净的洗涤。是痛苦地摧毁又满怀期望地重建。
在寂静里生长,长成属于自己最好的样子。
我相信她,她也相信自己!
她叫孔潇晗,
她是个大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