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过去的事我都想不起来了,但有几个瞬间是刻在脑子里忘不掉的。很多情感抽离出来显得很单薄,因为这些瞬间而变得深厚,于我而言。
记不清是六岁还是八岁,反正是上幼儿园的时候,我姥姥去世了,她得了脑瘤。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病,可我知道,人会因为这种病失去语言能力,,失去认知能力,整天躺在床上。我不知道姥姥到底坚持了多少天,在我的印象里她永远是一个坚强乐观的老太太,等我放了学,她站在灶台边上笑着跟我说:“大宝子回来了。“她永远是惯着我的,干了一天活直不起腰也把我背在身后,做了一桌子菜我不爱吃立马烙我最爱吃的糖饼,我妈打我她永远第一个站出来把我护在身后。所以有一天我看见她躺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的时候,我根本不明白她怎么了。病重的时候,她已经认不出自己的儿女,一看见我还是能努力张开嘴想要叫她的大外孙。她躺在床上是经常落泪的,我不知道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但是除此之外我从没看见她哭过,我以为我的姥姥不再能干了。后来听大人讲,这种病很疼,只是病人自己没法说,流泪是表达疼痛的唯一方式。一天夜里,她被开车送到长春,我也同去,我亲眼看着她被推进医院又被原样推出来,那天长春的天很晴朗,她也很平静。等到回家没多久,我只记得她被蒙上了一块白布。那时我根本不明白什么叫死亡。只是从那之后再也没人叫过我”大宝子”,我也再没吃过糖饼。
今年年初,腊八之后,我小舅也没了。我和我妈把他送到医院时人已经救不回来了。我看到心电图成了一条直线,心里忽悠一下,可也没想到他死了。到了殡仪馆,他被安置在停尸房,停尸房很冷,人在里面待着得不停动弹,可是他躺着床上一动不动,我不知道他冷不冷。等到要火化时,我又一次清楚的看见了他的脸,灰白色像水泥,无意中又碰到了他的手,硬的像水泥,冷的也像水泥,我以为他成了水泥人。等到再见他就是一堆骨灰,这时候我才知道他真的死了,永远也回不来了。就算他的身体躺在床上的时候,我也还是愿意相信,没准什么时候他就坐起来了。一个刚才好好的人,转眼成了骨灰,我以为是我谋杀了他。到这时候,我才明白死亡是怎么一回事。他去世的那天,我一滴眼泪也没掉,直到现在也是,因为我的记忆里他还是活生生的。
剩下的事,等以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