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成全你的作品!”(《拯救》3.4)

“你有一天会去坐牢的,你坐牢的时候只有人落井下石,没有人伸手搭救。”我很确定地对萧晨说。

我在怀孕前后目睹萧晨对金钱的痴迷,对员工的傲慢,我隐约看见了我们这个家庭的未来。

我想要将萧晨拖出这个泥潭,我以计算机硕士身份申请了全家移民加拿大。虽然我知道萧晨可能不会去,但我要为这个家留后路。


当我生下孩子后,因一句话触怒萧晨,我遭受到来自他的无情打击,我出现了精神障碍。

我病了。夜里,我长时间失眠,即使睡着一会儿马上就惊醒。我无法入睡时就游荡在厅里,我披散着头发,如同一个幽灵。

白天,我不言不语,长时间地流泪,任我自己无论怎么忍也无法忍住滚滚而下的泪水。

我并不想这样,但我无法控制自己。我不知道自己病了,产后抑郁加上巨大的精神刺激造成了我神经系统失调。

在这个关键时刻,来自我丈夫的关心和爱护可以拯救我,来自我丈夫的打击和疏远可以毁掉我。


萧晨惧怕了。

在我出现精神障碍之前,萧晨并没有打算放弃我。 他打算要我作他的妻子,但他不打算放弃在爱情上的游戏。

当我出现精神失控,萧晨意识到我精神上的问题将会带给他极大的折磨,他害怕了,他想要保全他自己,他这时候才隐约对他的婚姻另有打算了。


孩子四个月时,我接到了加拿大驻美国巴法罗使馆的移民面试通知,我需要飞往美国面试。我在加拿大纽芬兰纪念大学的硕士论文也还有一点结尾工作需要完成。

我给孩子喂了最后一次奶,去医院打了退奶针,摇摇晃晃地回到了家里。

我开始整理东西。在我尚未与萧晨发生冲突的怀孕早期岁月里,我曾用空闲时间,写一部自传体小说,这篇小说字字句句都是一个女人对她丈夫的痴情,它写尽了我对他的爱慕,对他的担忧,其中也包括我视他为时代英雄的崇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部小说总是写到一半就写不下去,有些事情,我始终无法自圆其说。

事到如今,这部没有完成的小说是真的写不下去了。


临行前,萧晨忽然说:“让我来送送你,让我来给你讲一个故事,让我来帮你完成一部不幼稚的作品。”

香港启德机场的咖啡厅里,萧晨准备开始讲述他版本下我们的情感故事。

在讲述这个故事之前,他毫不隐讳地讲述了他与其他女性的关系,细节情景他也没有放过。

回想这一幕,我只能得出两个结论:萧晨错误地认定了我将他的成就归功于我的娘家,他恨我,以至于他不惜在临别时刻就这样刺激我;萧晨因其事业成功而极度张狂,以至于他就敢这样当面凌辱我。

讲述过这些之后,他开始讲述他的版本下我们的情感故事:

“一个男孩,他出身贫寒,但非常聪明,从小到大,他在奋斗的道路上常常感觉自己被人看不起。在大学校园里,他认识了一个女孩,女孩非常爱他, 这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对他的才华加以肯定的人。来自她的肯定,激发了他的自信,他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干一番事业回报她的爱情。

他一切奋斗的动力来自于希望给予她好的生活,让她活得比在她高贵的娘家更好,他要让大家知道她下嫁他是她一生最好的决定。

他终于让她过上了最好的生活,为此,他深感自豪。

但是,这个女人不知足,她埋怨他没有给予她足够的陪伴,她埋怨他只知道赚钱没有情趣,她甚至认为他的奋斗不过就是抢本来属于别人的钱。他的奋斗是他的一切,是他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标志。他并不是个人要抢多少钱用于自己挥霍,他只是要将自己的潜能全部发挥出来,建立一家强大的公司。这个女人否定他的成就就是否定了他的生命。

他感到深深的孤独和不被理解。

尽管她企图阻止他前进的脚步,但是,他停不下来了。他只能继续奋斗下去,为了成功他不计代价。

这时候,有一个女孩尊敬他,支持他,崇拜他,她非常爱他,她善解人意,她不要他的金钱,不要他的权力,不要他妻子的名分,她只要他来爱她。”

他虽然也非常喜欢这个女孩,但是,他内心有着深深的悲伤, 他觉得,他投入生命最大的热忱去爱自己的妻子,最终也不能使她满意,他是一个失败的男人,而对于其他女人,他还有多少热忱可以投入呢?他又怎能使这女孩成为幸福的女人呢?

这个时候,他的妻子知道了他的秘密。

他的妻子决定离开这个男人。”


故事讲到这里,萧晨抬眼看看我。

我无限惊讶地看着萧晨,离开这个男人? 这恐怕是我一生中最不可能做出的决定。

我祖先祖祖辈辈的女人们,无论她们的丈夫对她们干了什么,无论他们是纳妾还是将她们打入冷宫, 她们均从一而终。

我的血液里流淌着这些女人的血,我有着她们世世代代的基因,萧晨是我自十九岁起就交出自己的心的唯一男人,他达到了这个世界上男人可以达到的权力和金钱的高峰,我决定离开这样一个男人?

“对! 她决定离开这个她非常爱的男人!”萧晨十分肯定地说,他往沙发背上一靠,以他惯用的语言,骂道:“TMD现在那些电视电影小说,没意思透了,都是大款嫌弃老婆,把老婆给甩了。你TMD给老子创作一个独特的作品, 让一个女人TMD把对不起她的男人给甩了!”

他以傲慢的口吻怂恿我道:“你就这样写,这个女人在加拿大留过学,在她的同学中有一个男人,高大而帅气,”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仔细看看我的脸色, 眼中流露出明显的轻蔑,他道:“他们彼此爱慕,志同道合,她虽然觉得,她丈夫身体不好,就这么抛弃他,于心不忍,但是,想到他出错在先,又那么重地伤害过她,她也就没有什么不忍心的了。

她从加拿大寄过来一纸离婚协议书,他们就这样把婚离了。

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完字,他的心都碎了,感觉自己就像一条没有家的流浪狗,余生将四处游荡。这时候,他的女朋友来了,她说:‘让我来照顾你吧。’ 他沉思了一下,说:‘不,我把自己一生最强烈的感情给了我前妻,可我还是不能让她满意,我又怎能让你满意呢? 如果你爱我,我们就偶尔在一起吧,不要婚姻的约束,也不用语言的承诺,能爱多长就爱多长。’”

萧晨以傲慢的语调完成了他版本下我们的爱情故事,然后,看着我,他已经出完牌了,他等着我出牌。


我虽然多日无法好好入眠,精神恍惚,但我听懂了他的故事。我明白在他内心深处已经对于我们的结局隐约做出了决定,但他不愿意承担抛弃结发妻子的内疚,他渴望由我成为执棋的人,执导他已内定结局的这盘死棋。

我内心有一个声音在呼唤,作为一个人,我女性的尊严不容侵犯。

我集中涣散模糊的思维,倔强地说:“我会努力的,我会努力让我自己有勇气离开你!”

萧晨的眼里流露出极度的不屑,他的嘴角挂上了藐视的笑容,他盯住我的眼睛,探身靠近我,以一个成功男人不可一世的骄傲,轻蔑地说:“离开我,你舍得吗?”

他转而继续傲慢地说:“假如我不是这么优秀,你可能这么爱我吗?”


“簌”地一声,我站了起来,我一把拿过自己的行李,转身就走。

我只有一个念头,我要逃离萧晨,我不要再给他多一分一秒的机会,让他对我进行羞辱。


我身体摇晃,但我拖着行李,支撑住身体,拼命地向前奔,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我倔强地不让它们流下来。

我在心中愤怒地呐喊:“萧晨,你少跟我来这一套!

你以为我舍不得的是你的荣华富贵吗?你以为我舍不得的是你的腰缠万贯吗?你以为我舍不得的是你才华横溢吗?我舍不得的仅仅是我们从十九岁起就建立的情感!我放不下,是因为我有从一而终的基因。

你以为你给了我什么,告诉你一句实话,你不能专一就将我置于地狱!你使我过得不如一个拥有健康家庭的普通百姓!

你对我说,让我学会给一个大老板当太太,让我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见你的鬼去吧!我以前嫁的人是你! 现在跟的人是你! 你不是什么大老板,你就是我丈夫! 我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只会睁开两只眼!

现在,你连起码的尊重都不给我,你连起码的爱护都不给我。

我不稀罕你的荣华富贵,我不在意你的腰缠万贯!我只要找到一个男人,他对我一心一意,他就比你强!

萧晨,你等着,你给我等着!假如天公作美,我能够爱上另一个男人,我一定成全你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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