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钱芊带着哭腔与颤抖的声音在多次都拨不通肖音的电话之后她只好给肖音的微信留言,但原因刚写到一半,手机自动关机。急匆匆地赶往机场,身后的一切都游移不定,模糊不清。
因为突然插出的一个综艺要上,拍戏的行程变得越来越紧,导演赶戏,这一整天都是连续在拍肖音的场景,直到晚上十点多钟,肖音才得以缓一口气,但也是匆匆拿过手机打开,才看到钱芊的这半句留言。
【我得回家】
昨晚,不,准确来讲,今晨的亲密相触间,明明确定地问过她。
“你要陪着我吗?”
“嗯,一直陪着你。”
转眼间便,只有这句【我得回家】,连理由都没有留一句?甚至连电话都关机了?
“肖音姐,刚刚范总打电话来,说车子准备好了过来接您,今晚要赶到综艺那边,明天一早就要开录。”
表面风光无限的明星,也有太多普通人难以体验的辛苦,早已习惯这样连轴的忙碌生活,以往跳上车子能多休息一分钟也是好的,但今天却怎么也不愿意放任助理到房间收拢行李。
打开房间的那一刻,肖音还有些惴惴不安着,但当她确定了空无一人之后,心里像是化开一个洞一样,当目光扫过凌乱的床铺,整个人仿佛都掉进这个空洞,巨大的失落感浮上心头。
理智告诉自己钱芊一定是有些情不得已的事,而感性却因空间中残留着她的印记而摇摆着。
第一次因为一个人产生一种想要刨根问底的心情,而这样的心情在肖音从房间出来的带上门的瞬间便化成了难耐的心。
车子夜行高速,只有这孤独的光束一点点解开前方的道路。
手术中的光一直闪了有四个钟头了,母亲捏着自己的手也变得汗津津的。
为什么还不出来,这几乎是浮现在两个眼睛中最深的疑问,但谁也不愿讲破。
之前被告知一个小时就能结束的“小手术”,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手术室这一层最后只剩下自己和母亲。
“钱芊,你爸不会...”
“别乱说,妈,我爸不会有事的,医生不都说了,这是个小手术。”
“可...可太久了,哎...早知道就不会让他气呼呼的出门去的。”
“我爸不是散步的时候突然发病的吗?怎么是气呼呼的?”知道父亲有早起运动的习惯,钱芊一直以为只是突然情况。
“我爸怎么会一大早就生气的?”
“哎...”妈妈叹了一口气,看着钱芊的脸犹豫了一会儿,没有说话,但钱芊从母亲的眼神和这声叹息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
“是因为我?”
沉默片刻,但钱芊心里的念头变成了确定,母亲握着自己的微微用力。
“昨晚上,你爸和魏莱他爸喝了酒回来,喝的醉醺醺的,回来就一直念叨着你,今天一大早起来,就跟我说,要把你跟魏莱的事赶紧定下来,我知道你不愿意跟魏莱相处,就说他是不是魔怔了,女儿的终身大事哪能强求...”
果然是因为自己,而这一刻,心乱如麻。
手术中的灯突然熄灭,大门被打开的瞬间,钱芊都不及母亲反应迅速,她被母亲扯着站起来,赶紧围上去。
“病人家属吗?”
“对,我是他妻子,这是他女儿,我丈夫怎么样了?”
“对不起。”
这一句话,母亲身体一软,几乎站不住,钱芊将母亲扶住。
“手术不是很成功,有点意外的情况,病人的血管硬化太严重了,我们试图几次去帮病人将堵塞的地方清通,但还是失败了,而且病人的堵塞的地方的血管又长得近乎九十度,这样是没办法正好穿通的,因为在穿得过程中稍微有点弄破血管壁,所以只搭了两个支架。”
“大夫这是什么意思?我爸手术没做完?”
“嗯...对不起,也是我们失误了,现在只能等病人的恢复情况再决定以后能不能手术?”
“那我爸,我爸现在算怎么个情况?”
“只有两根血管恢复供血,而且血管壁有破损,可能会渗血,所以要静卧观察,要等不能渗血才能够确定以后的治疗方案。对不起。”
重症监护室中的仪器声每隔一段时间便滴滴作响,提示着宁静的夜晚,每时每刻要小心,钱芊不记得第几次抬头去看了仪器的指数,让母亲先回家休息,而守夜的自己却在这样满是仪器的房间,独自守着父亲嘴唇灰败,一下子看起来苍老了许多的父亲,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
从前离家读书,独自在外生活的这些年里,独立伴随着只有,也伴随着隐藏在心里的深刻的意识。
长大了便要与父母分离,长大了便要自己决定生活。
宁可感受孤独,而不愿被牵绊住手脚。
端午节的那一次大吵,钱芊和父亲有几个月没有再讲过一句话,而没想到再见到时是这样的情况。
这样的父亲毫无威严,看着父亲鬓角雪白的头发,钱芊才意识到这个一直说一不二的男人,老了。
不知为什么,那句话浮上心头。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一瞬间惊觉,成年后终于识得害怕二字为何,仪器突然起伏跳动。
“医生,医生,我爸怎么了?他这是怎么了?”
几个白衣围了上来,将她赶出病房,帘子拉上的时候,连她最后的视线也遮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