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节前夕,孤儿院里充满了热闹的欢笑声,今天有人给他们送来了礼物,明明说,他看到院长还收到了一笔钱,激动得都哭了。
看来要有好日子过了。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给院长奶奶提建议,说外墙的墙皮已经脱落啦,说娱乐室的书籍已经被翻烂啦,说明天想吃烤鸡啦,听说有钱人家在感恩节都会吃烤鸡。
院长奶奶摆摆手,让大家安静,捐款人想和大家一起玩个游戏,大家说好不好哇?
“好!”孩子们的声音稚嫩纯真。
“那玩大家最喜欢玩的,好不好哇?”
“好!”
没有钱给孩子们买玩具买书,捉襟见肘的生活并不能埋没孩子们的童心。捉迷藏,是这间破落的孤儿院的孩子们最经常消磨时间的游戏。他们十分愿意和这些好心人分享快乐。于是分了组,孩子和捐助者各有几个人当“鬼”,几个人藏起来。
这些叔叔阿姨们人也很好,告诉他们躲在哪里好。
笨笨有点口吃,年纪又小,每次都是游戏里第一个输的,所以大家都嫌弃这个猪队友。可是那个捐赠者叔叔不嫌弃,给他糖吃,说要带他去个安全的地方。可走着走着笨笨就累了,叔叔把他抱起来,很暖和,很久没有人这么抱过他了,眼皮越来越重,笨笨安心的合上了眼,任由叔叔带他去安静的地方。
小零是小儿麻痹症患者,小小年纪,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扭来扭去,很是滑稽。他是孤儿院里少数几个不爱玩捉迷藏的,因为拐杖敲着古老的木地板,咚咚地响,目标太明显了。好在这次他不用苦恼太久,一个捐赠者叔叔让他钻进行李箱里,说躲在这其他人肯定找不到。瘦弱的小零开心地躲了进去,抬头小声地问叔叔能不能把这个大箱子送给他,因为里面香香的很好闻,结果发现叔叔表情有点严肃,有点不耐烦,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犯了错,叔叔嫌他太贪心,于是立马乖乖躺好,眨巴着眼睛,看叔叔把箱子盖上。
美子很烦一个捐赠人一直跟着她,毕竟捉迷藏这种事要分开跑才有胜算,突然外面传来警笛声,呜呜呜地像鬼哭狼嚎,她吓了一跳,再看那个捐赠者,似乎比她还害怕。于是美子突然有了勇气,牵住捐赠人的手,往地下室跑去。从来,都是她在保护其他人,照顾其他人,父母为了生弟弟,怕警察查,就让她躲起来,躲着躲着,就躲到孤儿院来了。
陈西被眼前的小姑娘拉着跑,警笛声在耳边仿佛催命咒一般,他觉得这孤儿院还真大,可是这次怕真是跑不掉了。
他生在偏远的农村,父亲是个酒鬼,天天在外喝酒赌博,一输钱就喝酒,赢钱了喝得更猛,喝醉了回来就打他和母亲,母亲每次在窗户口看见他父亲摇摆踉跄的身影,就和他说,西西,我们做个游戏好不好,你躲起来,遇到什么事,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你赢的话,妈妈就给你一颗糖,好不好?
好。
记得有一次他躲到树丛里,父亲找不到,就拿着碎酒瓶用力一甩,一摇一晃地骂着回去了,他恰巧被砸中,不敢哭也不敢叫,一手捂着嘴,一手颤抖着挑着伤口里的玻璃渣子。
他知道,母亲总会找到他,总会对着他笑,总会给他拥抱和糖果。后来,他考上了大学,不是什么知名学校,但在那个小山村已经很难得了。读书改变命运,可是也许有人命里就没有翻身的机会,录取通知到的那天,一堆拿着榔头白刀的人也到了他家里,原来是他父亲酒精中毒死了,留下一屁股债。
母亲已经好几个月没回家了,村里人都说她跑了,丢下这个家了,他不信,怎么也不信。
不过他知道,他不能再躲起来了。
那是他平生第一次把刀子捅到别人肚子里,染了满手的血,那个晚上,任凭流了再多的眼泪,都冲洗不掉了。
东躲西藏的日子一晃就是十几年,手上染血成了维持生计的手段——他靠贩卖器官为生。再后来,他认识了一个女孩,于是决定干完这一票,就和她告白,然后和她躲到其他国家去,隐姓埋名,好好地,好好地生活一次。
他不想再躲下去了。
陈西不想再躲下去了,于是他停下脚步,拉着他跑的美子踉跄了一下,投来疑惑的目光。
“我们继续游戏吧,你去躲起来,我不跟着你了,好吗?”
美子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跑开了。
陈西转身进了院长办公室,扭转把手,开门。
“妈。”
院长奶奶愣了一下,他就走过去,亮出胳膊上被酒瓶划伤的疤印。她退后几步,捂住了嘴,泪水涌了出来,源源不断地顺着脸上蜿蜒的皱纹滑下,砸到地上。
终于,她发抖的嘴唇里漏出了两个字,“西西,躲……快躲起来……”
他摇摇头,抱住了可怜的老人,像是以前母亲安慰他那样:“妈,我不躲了。我一开始知道你在这的时候,很恨你,你抛弃了我,去对别的孩子好,所以我杀了他们。可是妈,我不会再躲了,我长大了,不玩游戏了。”
把手转动,门开,一声枪响。
三天前,孤儿院,深夜。
“院长,我们玩个游戏吧。”美子抱着被子,笑得甜甜的。
“美……美子?”
院长不敢相信,年轻时,自己想生下个儿子留住丈夫的心,又怕被抓到了要交罚款,于是就把十岁的女儿送到了孤儿院,跟她说,我们玩个游戏吧,你乖乖地躲在这,等妈妈来。后来,听说美子营养不良,在一次流行病中去世了。她对此一直深感愧疚。
她为了儿子放弃女儿,结果没保护好儿子,也没留住丈夫。
后来跑到城里,做了有钱人的小三,挤掉了正房,挣到了家产,就买下这家孤儿院,算是赎罪。
可是,为什么本应该死去的女儿,现在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是分别那日十岁的相貌,分毫不差。
“妈妈,我是美子呀。”
“妈妈,你终于找到我了。”
“妈妈,弟弟也要找到你了,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
“好。”
孤儿院大堂内,警察合上本子,整个孤儿院内一夜之间,居然没一个活人。
一个接到电话来巡逻的巡警,一拨专门倒买倒卖儿童器官的犯罪分子,孤儿院的孩子居然全部死了。更离奇的是,三十几年前就被记录死亡的一个叫“美子”的孩子的尸体,也在其中。
而孤儿院的院长,不论怎么问都一言不发。
“好吧,您好好休息。我过几天再来问您。不过为了您的安全,我们会派警员保护您的,希望您理解。”
然而当晚,老院长就不见了,警察局的警员们差点把她家房顶都拆下来检查了,还是一无所获。
也不能说一无所获,她的书桌上有一行血字,写着“游戏开始了,快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