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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觉前翻《红楼梦》,正好看到第六十一回,“投鼠忌器宝玉瞒赃,判冤决狱平儿行权”,看到王熙凤对玫瑰露一案的处理想法,平儿回道:何苦来操这心,得放手时须放手,什么大不了的事,乐得不施恩呢。依我说,纵在这屋里操上一百分的心,终久咱们是那边屋里去的。没的结些小人的仇恨,使人含恨抱怨。
我才忽然意识到,王熙凤的掌家不过是暂时的,终久要还给宝二奶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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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一个问题出现了,为什么,王夫人不让自己的儿媳妇李纨掌家呢?
按照道理来讲,贾珠才是这个家族的长子,而且是父母最喜爱的孩子,“这政老爷的夫人王氏,头胎生的公子,名唤贾珠,十四岁进学,不到二十岁就娶了妻生了子,一病死了”。他虽然早死:但并不能改变李纨是嫡媳的事实,这个媳妇还给这个家族生下了嫡长孙贾兰。
而且,李纨出身金陵名宦之后,父亲是国子监祭酒,虽然读书不多,但也识文断字,大观园起诗社的时候,她点评也非常到位。
想想也是,贾珠是嫡子,人又上进,娶的妻子一定是各个方面都要出类拔萃的才行。所以,李纨一定是个德才兼备的人才能入了贾府众人的眼。
但是,王夫人却没有把掌家的权力交予这个名正言顺的儿媳妇,而是给了“那屋里”的自己的侄女儿王熙凤。凤姐虽出身世家,却连字都不认识,记账写字都需要奴才帮忙。
而且从书中的描述也可以看出,王夫人也并未对自己这个儿媳妇多加照拂,在小说的八十回里,两个人几乎没有一句对话。甚至是连孙子都没有得到祖母的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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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到底为什么王夫人明明很喜欢自己的长子贾珠,却不喜欢儿媳妇李纨呢?
我觉得应该从贾珠身上找原因。
贾珠是王夫人的期望。
书中的描述看来,贾珠就是那种寄托了所有人希望的孩子,他十四岁就考中秀才,不到二十岁娶亲,却不料一病不起,这件事给王夫人打击颇大,也让她对后来的宝玉宠爱异常。
贾政痛打宝玉时,王夫人前来阻止,见他(宝玉)面白气弱,底下穿着一条绿纱小衣皆是血渍,禁不住解下汗巾看,由臀至胫,或青或紫,或整或破,竟无一点好处,不觉失声大哭起来,“苦命的儿吓!”因哭出“苦命儿”来,忽又想起贾珠来,便叫着贾珠哭道:“若有你活着,便死一百个我也不管了。”贾政听了,那泪珠更似滚瓜一般滚了下来。
所以,可以看出,比起宝玉,贾珠才是那个最受父母宠爱的孩子。
然而,就是这个寄予了全家期望的孩子却死了,怪谁呢?想天下所有的母亲可能都会在偶尔某个时刻动一下隐晦的心思,是不是可能是儿媳妇克死了儿子呢?假如这一猜测成立的话,那么很多问题便迎刃而解。
如果王夫人带着这样的心理看这个媳妇,那么李纨是怎么也不会得到管家的权力的。
而贾兰也不会得到祖母的宠爱,因为看见这个孙子就会想起早逝的儿子,还是不见罢了吧,好歹眼前有个讨人喜欢的宝玉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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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因为如此,贾府的长辈会对这对母子心有愧疚,在经济上给予补偿。
王熙凤曾经给李纨算了一笔账:“你一个月十两银子的月钱,比我们多两倍子。老太太、太太还说你寡妇失业的,可怜,不够用,又有个小子,足足的又添了十两银子,和老太太、太太平等。又给你园子里的地,各人取租子。年终分年例,你又是上上分儿。你娘儿们主子奴才共总没有十个人,吃的穿的仍旧是大官中的。通共算起来,也有四五百银子。”
但是,再有银钱又能如何呢,也不过是身外之物,周瑞家的送宫花那一回,夏日的午后,贾琏和王熙凤在屋内恩爱,而李纨却只能独守空房,歪在炕上打盹儿,可以想象,这么多年,李纨是怎样挨过来的。
其实,假使公婆祖母真的体谅,怎么也应该让一个年轻丧偶的媳妇儿有点事做,才不至于一日日地于膏粱锦绣之中心如槁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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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李纨也是心有不甘,在第三十九回的螃蟹宴上,李纨看平儿过来,便拉平儿到身边坐下。
李纨揽着他笑道:“可惜这么个好体面模样儿,命却平常,只落得屋里使唤。不知道的人,谁不拿你当做奶奶太太看?”
平儿一面和宝钗湘云等吃喝着,一面回头笑道:“奶奶,别这么摸的我怪痒痒的。”
李氏道:“嗳哟!这硬的是什么?”平儿道:“是钥匙。”
李氏道:“有什么要紧的东西怕人偷了去,这么带在身上?我成日家和人说:有个唐僧取经,就有个白马来驮着他;刘智远打天下,就有个瓜精来送盔甲;有个凤丫头,就有个你。你就是你奶奶的一把总钥匙,还要这钥匙做什么?”
平儿笑道:“奶奶吃了酒,又拿我来打趣着取笑儿了。”
李纨为什么去摸平儿的钥匙,因为在古代,钥匙便代表着掌家的权力,果然,李纨因此触动心事,说起从前:想当初你珠大爷在日,何曾也没两个人。你们看我还是那容不下人的?天天只见他两个不自在。所以你珠大爷一没了,趁年轻我都打发了。若有一个守得住,我倒有个臂膀。”
不甘又能如何,丈夫去了,婆婆不喜,怎么办,只能安静地沉默下去,把所有的希望放在儿子身上,指望这个儿子给自己带来荣耀,而贾兰果然没有辜负母亲的期望,为母亲挣来了凤冠霞帔。
至于,那管家的权力,既不是自己的,也不是凤姐的,而是以后的宝二奶奶的,理解了这一点,也就理解了李纨的委屈与守财,理解了凤姐的张扬与敛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