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间的你我
南陵医院
深秋，天愈发的冷。
风卷着枯叶在庭院里打转，带着刺骨的凉意。特护攥紧了手中的毛毯，焦灼的目光落在不远处那个单薄的身影上——男人只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安静地坐在银杏树下的长椅上，仿佛与满地金黄的落叶融为一体。
"林医生！"特护如释重负地转身，看见来人正撑着墙壁急促喘息。
林医生白大褂的衣角还沾着咖啡渍，显然是匆忙赶来的。她平复着呼吸，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听诊器冰凉的金属面："他...这样多久了？"。
特护摇了摇头，毛毯在臂弯里皱成一团："查房时就不见了...找到他时，就这样坐着..."
一阵风过，几片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男人膝头。他苍白的指尖轻轻抚过叶片边缘，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什么易碎的珍宝。阳光穿过树叶间隙，在他消瘦的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青灰的阴影。
林医生深吸一口气，缓缓走近。
坐到男人旁边，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抖动着脚，看着男人好像没什么反应，就那样抬头看着天，夏天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天，看了看随风飘落的树叶，落在这满地金黄的树叶堆……
秋风萧瑟，这有啥好看的？！
夏天眨眨眼，有点不知道如何开口，一阵风吹来，她缩缩脖子，犹豫再三朝男人开口了:“温一寒，你不冷吗？”
男人转过身看着她，露出一抹苦涩的笑，伤感的看着她，什么话都不说，只是看着。
“呃……呵呵，温一寒”夏天纠结下还是问出来了“都知道了？”
温一寒不说话，看着她，相比之前，现在周身温度上升不少。
“嗯？知道了？”
温一寒还是不说话，浩瀚的眼眸沉了沉，一如既往的看着她。
“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多少度，你是要冻死我嘛？刚从手术室出来，你看看”说着伸出胳膊，用另一只手拉拉自己身上的大褂“看看，我这手术服和大褂，你是……”温一寒彻底沉下了眼眸，不说话。
看到他这样，夏天站了起来“温一寒，我冷”，故作生气，小声地“喂”。
“走吧”坐在椅子上男人终于开口了，看了她一眼便站起来朝里面走去。
身后的夏天吐了口气，看着他的背影，好像在想什么，皱着眉头没有动。
温一寒停住脚步，转身朝她看去，似笑非笑的开口“不冷？”
“！？”回过神的夏天跑到温一寒身边“走，走走，好冷的”看着他，双手环臂拍拍自己，朝他笑了笑。
病房
“喏，喝点热水吧”递给坐在窗边的温一寒，拿到手里，不喝，也不放下，低头把弄着手里的水杯。
夏天看了一眼，叹了口气，终是开口了。
“我看过你的报告了，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嗯……相比较有这个病的其他人来说还是很…健，呃，很不错的”
说的自己都有点……好吧，她承认她不会撒谎。
温一寒抬眸看着她，又还是不说话，被他看的有点不舒服的夏天，僵硬的动动后背，右手下意识的摸了摸后脑勺“真的，这些年你有我们医护人员照顾，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的”
“是吗。”毫无情感，语气肯定的两个字。
“当然”夏天肯定的回答他，看着他。
“这些年我的身体怎么样，我比医生更清楚”抬头说着，眼神空洞黑暗“从小到大我待的最多地方除了棋院就是医院了……”
眼神移到夏天身上看着她，夏天仿佛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希望，不过只是一瞬间，他苦笑着低下头，又转动起水杯来“现在对我来说，什么都是空的”
“围棋”温一寒停住转动水杯“围棋呢？不要了吗？”
看着他拿着水杯的手紧了紧，“你围棋下的那么好，现在放弃多可惜啊”
“是吗？”虽然温一寒的声音小，但夏天还是听到了
“是啊”拉过一把椅子面对着温一寒“你知不知道你赢一场多少钱呢！啧啧啧”
略略抬头，搓着自己的手，温一寒抬头看着她一脸仿佛看到了很多钱的样子，“那可是真金白银的钱啊，你不要啊？给我呗”
说着转过头，四目相对，看着他的眼睛笑了起来，挑了下眉“瞧瞧你那副视金钱如废土的模样”
那表情仿佛在嫌弃温一寒忒不在乎钱了。
“好啊”
“什么？”夏天有点懵，拿过他手里的水杯喝了起来。
“真金白银，都给你”
“咳咳咳”差点没呛死过去“什么！？给我？”
“嗯嗯”
一脸认真的温一寒把夏天逗笑了“哈哈…给我啊，啧”食指和拇指摸着嘴唇，一副思考的样子“这我得想想怎么花了”
打了个响指，夸大其词的说“首先辞个职，然后四处游历，吃遍这大江南北的美食，顺便去挥霍挥霍，嗯……”站起来，配合她那指点江山的夸张手势，温一寒的目光随着她笑着开口，
“挥霍？”
“是啊”又坐回去“嗯……”好像想起来什么来了开心的转向温一寒“买个男朋友怎么样，我还没谈过恋爱，我俩一起挥霍”说完还朝他挑个眉
“不怎么样”略显生气的撇过头，不看她。
“那怎么办啊”夏天故意放慢自己的语速“要不去偷一个？”
“呵”撇了眼夏天，依旧不理她。
“啊，别呀”伸手拽着温一寒的衣袖“温一寒同学别这么小气啊”歪头转向他“嗯？”。
扯回被夏天拽着的衣袖的胳膊，低着头不说话。
“那你说”坐到温一寒旁边“你说怎么办”。
依旧不说话。
“你说怎么办都行，我都听你的，这不是你的钱吗，你……”
话还没说完，手机就响起来了，看来是急诊了。
急忙赶往跑，没几步又停住对温一寒说“想一下，我是认真的”就没人影了。
许久……
“我想，自私一次”
温一寒斜倚在沙发扶手上，苍白的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边缘磨损的皮革纹路。病房内顶灯投下的冷光在他眼睫下覆上一层阴翳，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此刻灰蒙蒙的，像是暴风雨前凝滞的雾霭。
病房门上的观察窗偶尔闪过人影，每一次光影晃动都让他的脊背绷得更直些。茶几上放着早已冷透的茶水，水面浮着的茶叶沉了又起，像极了监护仪上那些令人心惊的波动。
“夏天，待会下班回家吃饭，你师母可是给我唠叨了许久了”一位年长的男医生朝夏天说。
“遵命，老贝同志”
“没大没小的”合上杯盖，呵呵然的笑着，丝毫不生气。
贝既明是急诊科的主任医师，也是夏天的导师。一路看着夏天从一个小丫头到现在。
“啧啧啧，贝老师你这也太偏心了吧”一旁的顾若想要见机挑事。
“是啊，贝老师”
“嗯”
……
经他这么一说，大家都开始起哄了，毕竟贝既明这么和善，几乎不会和他们小辈生气。
“想吃饭啊”贝老师站在会议桌边，手里的本子支着桌子“想着吧，咱们啊，各回各家，各吃各饭，哈哈……”
贝既明家
“师母，这也太丰盛了吧！”看着这一桌子的菜“太感动了，全是我爱吃的”赶紧坐下来，看着这些菜咬了下嘴唇，舔舔嘴角“红烧茄子，鱼香肉丝，孜然羊肉，红烧肉，可乐鸡翅，糖醋排骨，香辣藕片，松鼠桂鱼……哇，我也太幸福了吧”看着拿着什锦酸辣汤走过来的师母，夏天赶忙接过来放好“师母，爱你哟”
师母陆书华是名建筑师，但烧的一手好菜。
大家都坐好后，夏天准备开动却被师母制止了“再等等，还有人没到”
“还有人？！贝辰兮不是出差了吗？”
“是你师母的一个学生，今晚也过来和咱们一起吃饭”
“哦”夏天好像有点明白什么了“不会是……”
“嗯”贝老师率先开口了，“你也老大不小了”
“师父，我才二十七呢”放下筷子。
“二十七！你还知道你二十七了！还小呢！都快成老姑娘了”
“……”
夏天盯着面前那盘红烧茄子。油亮的紫色茄块裹着琥珀色的酱汁，蒜末在热气中微微颤动，散发出熟悉的酱香。筷子尖戳破茄皮的瞬间，她突然想起那个同样闷热的夜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