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晨曦

      内蒙古西部人大都嗜食酸菜、酸粥、酸奶。这些经人工发酵变酸了的食物，不仅吃来爽口，而且健脾和胃。因此，人们视这些酸食为生活之宝，少了它，便觉得生活中缺了一些什么。但，人们却从来没有让生活的酸楚袭击自己的愿望。

      然而，“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人生在世，有些意料不到的三灾六难，五痨七伤，也往往是在所难免的。

      我自己就有过不少辛酸往事。在那动乱年月里，人们不了解我，只知道我是“黑七类”之子，避之唯恐不及，甚至有的亲友也不敢认我。那时候，人心浮动，险象丛生，我也曾感到来日茫茫愁如海，巨大的悲酸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来，有时竟失去了那仅存的一丝生之渴望。然而，平民百姓终究是善良的，他们不敢公开同情我，但却悄悄帮着我。他们真好，在我一家无法生活的日子里，有的拿来了酸菜，有的端来了酸粥。有个老羊馆，还给我送来了酸羊奶……古道热肠，催人泪下。但这泪，已不再是悲酸之泪。吃着父老乡亲送来的酸菜、酸粥、酸奶，我忽然感到，在这个世界里，还有自己存在下去的价值。一切悲酸，都在心中渐渐溶化、消失。

      看来，不幸与有幸、悲酸与欢乐关系的存在，是生活的本来面目。当然，从逻辑上讲，悲酸与欢乐是绝不相容的。但事情到了认识论那里，却走着一条相反相成的路线。换句话说，不带有对立面的事物是不存在的，有幸与欢乐是由于不幸和悲酸的磨练，才给人留下了深刻持久的回忆。

      悲酸，是组成人生的不可缺少、也不可回避的感情成分。对于这种情感，单靠理智去抑制，往往是困难的，甚至是无益的。把正常的悲酸之情抒发出来，比如大哭一场，不但可使心灵得到慰藉，同时，用美学家亚里士多德的话说，还可以“使这类情感得以净化”。

      奥斯特洛夫斯基为奥斯特洛夫斯基为创造新生活而忍受的痛苦和辛酸是难以想象的，他双目失明，全身瘫痪，活着的每一天都意味着要和巨大的痛苦斗争。然而，他始终微笑着走向生活。尽管他忍受着种种苦痛和辛酸，但他仍然为他的国家的每一个胜利而欢欣鼓舞。多少年里，他一直在与痛苦和辛酸斗争，然而却享受到了生活的最大欢乐与幸福。   

                                        1993.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