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度拒绝了一件事,她松了一口气,像噎下一块卡了很久的骨头。从中得到的快意是难以言说的,暗自欢喜着,其他人都不懂这于她而言是躲过了一劫。
回家后两天,中午的太阳炙烈,穿着吊带和短裤吃冰西瓜还是不解暑。母亲过来了,手中拿着手机通着话。四度的母亲身体不大好,是一个符合七十年代所有特征的传统女人。四度躺在椅子上竖着耳朵听,她这几天对什么都敏感。
“嗯,好……你爸爸说让你去参加李芸姐姐的婚礼。”
“我不是说不去的吗?这是你们大人的事情。”
母亲回了话,眼神往她这一边瞟,四度的心都在悬着。母亲把手机递给她,像是接到了一碗烫手的粥。
“喂,爸,不是说不去了吗?这跟我又没关系,隔得也太远了,好尴尬,我去了算个什么?”
“去见一见世面也好,整天在这个小地方呆着有什么出息?”
四度全身的经络都被堵的厉害,血液沸腾了起来,“你们不就是让我去打好关系吗?要去你 们自己去!谁叫你不在家,这也要怪我?”
“我要是在家还要你去,让你去吃酒,又不要你去挨刀!这关系你不去拉……有的是人送上门去。人家还缺了你这个人吗?
接下来的话四度听不清了,但她知道暂时见不到面的父亲怒气冲冲,手机里头的声音肯定比什么都要刻薄,四度恨恨地把手机挂断了,现在她什么也不想听。
“现在一点了,你要去就快一点,我摩托车送你下去,捱来捱去的,去晚了别人不会等你的。”母亲催她,脸色肯定不太好看,四度眼皮都没有掀一下,在家里她不想察言观色,总是要比平时的她更任性一些。
“去!我没说不去!”她要把所有的情绪都喊出来。
四度扭头走下楼梯,眼泪哗地流了下来,又用手背抹了,清理自己的东西——化妆品,换洗的衣服,充电器……还有……还落下什么了吗?她努力地搜刮脑袋里的东西,脸上已经满是泪痕,擦也擦不掉。
母亲在门口看着她忙活,她恶狠狠地想,时间再过得快一点吧,最好是直接到下午五点。
洗了把脸,几缕湿漉漉的头发黏在脸上,镜子里面人很难看,眼睛红肿着,哭得一抽一抽的,四度简直恶心死了自己。她拿出眉笔、口红。报复似得抹在嘴唇上,直至它红得跟过年时的红灯笼一样。
“可以了么?又不是谁逼着你去的,做出这个样子来。”
“我只是觉得自己可怜!”四度啪的一下把梳子砸在桌子上,转过面来有些悲伤。
“你这辈子就只有这样的爹娘,下一世你去投一个有钱的胎!”母亲没有给她留一点余地和情面。
四度的嘴张开了又闭上,不是这样的,所有人都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没有人懂她。父亲一向是不发脾气的,这一次却对自己失望,四度的心上被撕裂了一道口子,她很在意他的看法,从来不敢踏错一步。
四度一下摩托就上了班车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偷偷用卫生纸汲取眼睛里多余的水分,同时庆幸前面没有坐人,她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仅仅是觉得可耻。这一路上的风声都有点刺耳,耳朵里面嗡嗡鸣叫叫人发昏。
难道我是在闹别扭吗?我只是不想点碘着脸去依附和讨好别人,不想让人看低了去,这有错吗?只想守着这一点点自尊有错吗?为什么要像你们一样变得世故?
四度打了个电话给好友,一次,两次……不接吗?算了吧!她把头靠在椅子上看着外面。四度是害怕又是隐隐得期待着,但面对明天她没有参加过的场面,是排斥的、恐惧的、不适的。
四度想,她是骄傲并且懦弱着的人,生活上能吃跑穿暖,父母俱在,她一点都不可怜!只是觉得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支撑,背后一片虚无,而她,要独自在崎岖泥泞的路上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