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大街小巷都听到歌手唱着: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地剥开我的心。了解一个人,记住一个人,剥洋葱般弄得泪流满面早已不常见了。欢迎来到层层包裹自己的成人世界。
成人世界的行为范式是你好,谢谢,再见。轻轻的君子之交,得体的互惠互利,如果真到说再见时,也是果断干脆,哪怕夫妻间,也要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才看起来活得明白。所有的放不下,忘不了,舍不得,以及对生活的怨念都像成人世界的笑话,一层一层藏好在心里,别被看穿。
于是,我们过着小心翼翼的日子,却激赏爱冒险的人。听着深情的歌,说着无情的话。仿佛只有在别人的故事里面对自己的感情才觉得安全,自在。有一姓佘家人,祖上世世代代为明代袁崇焕大将军守墓,到如今第17代人,近400年。忠义二字想必时时刻刻萦绕在他们心头,挥之不去,唯有以身相守。没有人会去效仿他们,而听到这个故事的人却大都敬佩他们。因为他们以最直接赤裸裸的方式表达着感情,不加掩饰地坚定活着。而这是我们大多数人不可能做到的。
忠犬八公是一只所有知道它的人都会爱它的狗狗。当主人去世后,八公一如既往在车站等他,一直一直地等他,像不知道他不会再出现,像会就这样等到天荒地老。
我曾经忍不住假想过,如果同样的行为不是狗而是人,得到的眼光又会是什么,多半是周围人的劝慰、担心,和旁人不解的目光。日子总要过下去,从感情固着走不出来更像是受到打击而成了疯子。
我们不可能像八公那样肆意活着,虽然我们内心是一样的感情,一样的无法接受,一样的痛苦到要歇斯底里,但是我们会做出一个心智健全的人应有的行为。心理学家说我们可以转移,升华感情,我们要接纳,面对现实,只要心理机制强大,足以应对生活中的任何变故。这就是层层包裹自己的过程。
所以,在读到安徒生奖得主曹文轩著,欧尼可夫绘的《永不停止的奔跑》,作家把分开的男女之间分不开的感情描写成一只永远在彼此间奔跑到死的狗时,好像在听李宗盛的绝世情歌,那种深情仿佛是无法承受的,憋在胸口喘不过气来。
那是种无可奈何的呐喊,那些在现实中无法表达,又毫无用处的感情,平日里只能包裹在心里最深处。终于这一次没有被无视,被埋葬,而是被歌手唱了出来,被作家写了出来,不再隐隐作痛,就在一只狗来来回回,从春到冬,年复一年的永不停止的奔跑中,我们终于又敢触碰自己最真最深的感情,就让它肆意妄为一次,就让那只狗永远奔跑,好个痛快!
杜拉斯说:爱之于我,不是一蔬一饭,不是肌肤之亲,它是一种不死的欲望……每个人对爱是什么的答案都不一样,然而,就算有的爱只能包裹在最深处,就算剥开它会泪流满面,我们都无比珍视它。如果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至少可以让爱奔跑。
《永不停止的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