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是阿来的长篇小说,以川西藏区土司制度的兴衰为背景,通过一个“傻子”少爷的独特视角,展现了20世纪上半叶藏族社会的历史变迁。故事围绕麦其土司家族的权力斗争、爱情纠葛与外部冲突展开,最终在时代洪流中土司制度走向瓦解。小说以诗意的语言和魔幻现实主义手法,探讨了权力、欲望、文明更替等主题,曾获第五届茅盾文学奖。
土司太太很喜欢听见这种自己少少一点爱就把人淹的透不过气来的声音。
画眉不长于飞行,它们只会从高处飞到低处,所以轻易不会下到很低的地方。但一下雪可就不一样了,原来的居处找不到吃的,就只好来到有人的地方。
即使是奴隶,有人也有权更被宠爱一点。
里面众多的房间和众多的门用楼梯和走廊连接,纷繁复杂犹如世事和人心。
每个寨子都有一个级别不同的头人。头人们统辖寨子,我们土司家再节制头人。那些头人节制的人就称之为百姓。这是一个人数众多的阶层。
释迦牟尼之前,是先知的时代,之后,我们就再也不需要用自己的脑子来思考了。如果你觉得自己是杰出的人,而又不是生为贵族,那就做一个喇嘛为人们描绘来世的图景吧,如果你觉得关于现在,关于人生,有话不能不说,那就赶快。否则,等到没有了舌头,那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好在,我的傻能使心灵少受或者不受伤害。一个傻子,往往不爱不恨,因而只看到基本事实。这样一来,容易受伤的心灵也因此处于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
在婚姻这个问题上,自古以来,我们都是宁愿跟敌人联合,也不会去找一个骨头比我们轻贱的下等人的。
每个人都按照规矩对着死人的脸唾上一口,这样,他就会万劫不复地堕入地狱。人们吐出的口水是那么的丰富,许多苍蝇被淹死在正慢慢肿胀的死人脸上。
那些干活的人是不寂寞的。
我宁愿相信一个傻子的话,有时候,聪明人太多了,叫人放心不下。
好久没有笑过的人才知道笑使人十分舒服。
格西是一个僧人可以得到的最高的学位,有人说是博士的意思。
这时,土司一家在屋里叫下人送上暖身的酥油茶,细细啜饮,一碗,两碗,三碗,这样麦其土司一家出现在客人面前时脸上总是红红地闪着油光,与客人们因为路途劳累和寒冷而灰头土脸形成鲜明对照。那些远道而来的土司都在这一点上就已失去了威风。
一个人在人们已经将她忘记时回来,是非常不明智的。因为以前的一切都已经在遗忘中给一笔勾销了。
宽广的空间给人时间也无边无际的感觉。
在土司时代,从来没人把统治术当成一门课程来传授。
不想凡事都赢的人是聪明人。
我心里很深的地方,很厉害的动了一下。那个很深很黑暗的地方,给一束光照耀一下,等我想仔细看看里面的情景时,那光就熄灭了。
地上的景色苍翠而缺乏变化,就像从来没有四季变迁,夏天在这片旷野上已经两三百年了。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无论我干什么,都不会有一点吃惊的表示。
那种很多人聚在一起而形成的沉默不是一般的寂静,可以使人感到它巨大的压力。
一个骄傲的人不容易意识到自己正在犯下什么样的错误,更不要说是一个骄傲的女人了。
我走到外面走廊上,眺望远处的青山。正是太阳初升的时候,青山在阳光的纱幕后若隐若现,就像突然涌上我心头的悲伤。
本来,在外面成功了事业的人在回去的路上,应该走得慢一点,因为知道有人在等着,盼着。
月亮在天上走得很慢,事情进行得很慢,时间也过得很慢。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奇迹出现,也从来不是百姓的奇迹。
这天半夜,我起来时,天上的银河,像条正在苏醒的巨龙,慢慢转动着身子。这条龙在季节变换时,总要把身子稍稍换个方向。银河的流转很慢很慢,一两个晚上看不出多大变化。
我看到这张脸被仇恨,被胆怯,被严寒所折磨,变得比月亮还苍白,比伤口还敏感。
要是一个东西人人都想要,我也想要,要是什么东西别人都不要,那我也就不想要了。
凡是有东西腐烂的地方都会有新的东西生长。
这就是傻子的好处,好多事情伤得了平常人伤不了你。
上天叫我看见,叫我听见,叫我置身其中,又叫我超然物外。上天是为了这个目的,才让我看起来像个傻子的。
这部小说,是我作为一个原乡人在精神上寻找真正故乡的一种努力。
虚构是一种游戏,巧妙和谐的文字也是一种游戏,如果我们愿意承认这一点的话,严肃的小说里也有一个巨大的游戏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