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你们两个......是一直这么好的吗?”
当她挂了和他的电话,微笑地看着天花板,她的舍友一脸八卦地凑过来。一瞬间她有些失神 ,像是什么记忆冲上来一团云一样混淆了她的思绪,她想了想,嘴角弯成一道向下的小弧线,摇摇头。
怎么可能有不吵架的情侣呢,他们不幸地,却又足够幸运地成为其中之一。暧昧是爱情的永恒,她忽然想起这么一句不知打哪看到的话,的确有那么一点道理呢。他们刚刚在一起时候,许多矛盾便暴露出来,她的弯弯绕绕遇上他的直来直去,她的敏感多心遇上他的心大如筐,百般暗示不得其所,谆谆教诲之下依然不明所以,她抓狂,怪他失了曾经的温柔,他亦急,直言十几年的直爽成为习惯。她生气时说话总是咄咄逼人的口吻,十句有八句是直勾勾的反问,且句句狠厉,往自尊的深窝里戳,她仿佛一个浑身是刺的刺猬,任何一件小事她都能找到一个着火点,然后向他引燃,以一通尖锐的言辞作结。两个人吵架总要有人先低头,如她骄傲,从未示弱,不知何时这似乎成了她引以为傲的东西,她告诉自己她是骄傲的,骄傲的人不能低头。他答应过不凶她,从来柔软而低沉,顺着她,像抚一只炸毛的猫咪,久而久之,她已然坐在云端,俯视,他的臣服让她体验到女王一样的优越,她奉被哄为恋爱的最大快乐源泉。

直到那天。
她因为一件小事摔了东西,朝他大发脾气,他一如既往安抚,却语气萧索,她又怒,不分时间不分场合打给他,电话那边却断了线。各自平静后,她满心期待他再一次伸出手拂去她的小脾气,他忽然说要离开,看到那句话时她刚要吃饭,一眼,她迅速摁掉手机。那顿饭她不知道如何吃完,饭桌上对着父母,僵硬枯槁地笑,饭桌下的手,全是冷汗,一片冰凉。那次是他第一次要离开她,离开他活了十八年唯一喜欢的她,他也不舍啊,但是跟他在一起,她似乎不快乐,也许早点分开对彼此都好吧,他真的不喜欢她哭。那一次,他真的坚定,爱一个人他可以毫无保留,决定结束他亦会转身地干脆,他一向如此。她哪里知道,他何尝不是一个骄傲的人,顺着自己的心自由而活,却一次次把暖暖的大手伸向她的刺。她不知道,也许知道,只是意识不到,无知无畏,那一刻才哭得歇斯底里,心里虚幻缥缈,像被扯碎,生生的疼,像纷纷暮雪封冻万里,心亦疼得麻木如雕。当他叹口气,转过来重新扳着她,一瞬间她的心蔓开无边无际的疼痛,酥酥的心颤巍巍地疼,像嫩芽钻出泥土,咯吱吱轻响。“若不是你哭了,谁都改变不了我。”她脑海一遍遍回荡他的那句话,自己究竟多傻,他究竟多傻,还好,还来得及,好好爱他。
自那以后,她开始明白如何不那么自私地,去爱一个人。最艰难的日子一起走过来,已然他是她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曾在自己初一的日记本上看到他的名字,用心框着,可后来时间冲淡了儿时的朦胧欢喜,兜兜转转几年,他们终于又开始一起回家,至此她才读懂他多年遥远的守护,读懂他的执着。

后来他们还是会吵架,她发现他其实也会有小脾气,就像前一段时间,学院统一安排学习舞蹈,她那硬胳膊硬腿生平第一次跳了一支完整的舞蹈,那晚回到宿舍,他嚷着要看,她故意让他去搜舞蹈视频,他就要看她跳舞,像个执拗的小孩子,质问兑现不了承诺的大人,她说她换睡衣了,明天跳给他,他不干,蔫蔫地要睡觉。
“喂,明天跳给你嘛。我都换衣服了,不穿牛仔裤怎么有感觉,本来就跳得丑。”
“我又不嫌弃你啊,就想看看你跳舞,还不给跳。”她无语,好吧,那就录,鼓鼓捣捣十几分钟。
“喂!”
“干嘛。”他闷闷地却很快地应。
“刚不就要睡嘛,怎么还不睡?”她忍不住想笑了。
“没睡着。”
“咋了呀,我都给你录了。怎么,还有小脾气了?”她笑,明知故问。
“就是没睡着,听歌呢。”
“我都给你录了,快点睡吧昂,别生气啦!”
“没生气,没看着视频在哪,要听歌。”
“噗。”她彻底笑了,诶呦怎么像个委屈巴巴的幼儿园小朋友啊。
他的样子让她心软,他也需要哄呀,体验被爱被在乎并不是女孩子的特权,爱情是平衡平等的,双向奔赴才有意义,任何倾斜都会让两个人心理失衡,爱情变成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一个人的无知消耗,另一个人的疲惫追逐,最终只是无疾而终。这个年纪的恋爱,其实真的是轻松而美好的,只需要因为爱走下去,两个人的世界只有两个人,一身的帅气潇洒,年轻热血,没有面包和行囊,挂碍与尘埃。
在一起久了,熟络了对方掌心的纹路和颈间的气味,当他语气狂妄让她对他服服帖帖,当他睡了一下午错过了她的连环电话,当他觉得自己有理顶她几句嘴,而她也抓着他让他看自己新冒的一颗痘,视频时徒手啃鸡爪吃得满嘴油汪汪,把臭烘烘的脚往他脸上怼,他喜欢故意逗她,看着她抓狂委屈的样子,又赶紧哄好。早失去了最初的小心翼翼,我爱的是你,你本来真实的样子。渐渐的我好像不那么听你的话了,因为你知道我在欠揍地逗你,我知道你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