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风的负意

罗伟

习惯来到那一家早餐店用餐。有一次,我跟老板说:“老板,争取把这家店做成百年老字号吧。这样,我就可以一直在这里吃了。”

老板笑笑,说:“好,好!”

但是,没过多久,有一天早上,当我再次经过这家餐馆时,却发现店门关了。门上没有留字条,不知是家中有急事,还是有停业之意。再过一阵子,店铺装修,店名更换。我才知道,它已经易主了。为此,不免一阵失落:我在这家店用餐已经多年,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当初老板不是“答应”我要一直开下去吗?

一个人在失意的时候,总是一厢情愿地认为对方不能负己意。实际上,或许对方根本就没有许过诺。我知道那一句“好,好”仅仅是为了我善意的玩笑而回应的套辞。

虽知如此,但我依然不得释怀。

想来,世间最不可接受的,恐怕就是“负意”了吧。

不论是朋友之间的,还是爱人之间的,甚至人与其他种类之间的,负意都是一道深深而又看不见的伤痛。

比如,小时候,有个小伙伴不断地说起他过生日的情形。末了,他说:“到生日那天,我叫上你吧。”顿时,你满心向往。可是,到了那天,他叫上了几乎所有人,唯独缺了你。

还比如,有人会说:“过年时,我会送你一张精美的贺年卡。”可是,到那一天,你却两手空空。也不知道,他是有心伤害你,还是无心让你难过。你只是在一个又一个负意中历练,成熟。渐渐地,你成为一个比他还世故的人。或许这时候,你也学会了对别人“负意”。

最残忍的负意是在谈恋爱的时节。你们一见钟情,信誓旦旦,山盟海誓。可是,到头来,终究有一方负意了。什么“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什么“执子之手,与子携老”……相爱的时候,他念的比唱的还好听。到头来,那终究不过是《诗经》里最美丽最虚幻的甜言蜜语。这时候,你才明白,爱情誓言是人生当中最不可信的许诺。不然的话,世间怎么会有那么多恨男怨女呢?

几经等待,几经风雨,跨越了许多疼痛,你才得以脱胎换骨。可是,到那个时候,你也已经老得差不多了。

我们的一生,就是这么一个负意别人与被别人负意的过程。

甜着甜着,就疼了;疼着疼着,就老了。

不过,不论我们如何疼痛,不论我们如何老去,我们依旧怀念着青春年少时的场场负意。仿佛没有那些,我们的人生就不完整似的。你不愿相信那是一种残酷的现实;你不愿相信,那一场风花雪月仅仅是一场梦;你仍然坚信,那个伤你的人,最初的本意并非如此,他依然爱着你。

盛夏时节,期待一场凉意。有一天,突然起了风。天黑云暗,风疾树摇。我以为,要下一场雨了。可是,令我失望的是,那样的云语风响,终究是一场虚幻。它对你许了一个美丽的诺言就走了,留下你一人孤单。于是,你在等待着下一场与风雨的相遇。夏天的天气,总是那样捉摸不定。你根本看不透它的心思。有一天,又等到一场风至。你满心欢喜,来到室外,准备迎接着夏日的第一场疾风骤雨。然而,等了很久,它依然只是说:“你等我,我会来的。”就这样,它让你在又一场等待中留下一道伤痕。

正如经历爱情那样,没有人愿意相信那是谎言。我也不愿去怀疑那一场风的善意和初衷——大多数爱情的初衷,不都是美好和真诚的吗?我只好给自己一个安慰:它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才会与我擦肩而过。

每一场风至,我都欣喜异常,哪怕它最终离我而去。我想,即使结局并不完美,能享受一下凉风的吹拂,享受一时的凉意,我就可以心满意足了。

所以,不要让什么伤了你的心。世间大多人和物的初衷,其实并没有恶意。我们需要的,就是保持我们那颗乐观喜悦的心。

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负意也不例外。就像夏天的雨——终归有一天,它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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